悲劇的人生歐內(nèi)斯特·海明威早期作品的悲劇藝術

作為20世紀著名的小說家，歐洲倫斯特海瑞（1899-196）不僅創(chuàng)造了一種清新清晰的風格，還以“冰山一性”為使作品具有無限的魅力和強烈的藝術感染力，形成了許多受傷的惡棍。同時，他也是現(xiàn)代悲劇藝術的集大成者。他的小說大多涉及死亡、戰(zhàn)爭、暴行、絕望等一類主題,顯示出作家本人對人的存在、命運、歸屬等問題的極大關注。海明威是具有強烈悲劇意識的作家,他甚至認為“生活就是一場悲劇”,“所有的故事,如果講得夠長,都以死亡結束?！蔽痔亍ね乖?jīng)更加明確地指出:海明威認為,由于種種緣由,人生來就注定要失敗——因為他在與宇宙中某種力量不公平的角斗中命中注定有如此結局,因為他本身總是具有一些弱點使得這種力量將他毀滅,或因為以上兩種情況兼而有之?？v觀海明威的悲劇小說,無一不具備這些特點。他最早創(chuàng)作的兩部悲劇性作品《永別了武器》和《太陽照常升起》就頗有代表性;《永別了武器》著重描寫人由于自身的弱點——盲目選擇——帶來厄運,《太陽照常升起》則著重描寫命運力量的不可抗拒性和人的無能為力,展示了一種難覓歸屬的悲劇。《永別了武器》這部悲劇小說出版于1929年。它所直接描寫的是主人公亨利的悲劇。亨利是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時期在意大利戰(zhàn)地救護隊工作的美國志愿人員,在意大利前線與英國女護士凱瑟琳相識。在意大利軍隊預定的一次進攻之前,準備救護傷員的亨利被奧軍炮彈炸傷,并被送到米蘭醫(yī)院治療。在醫(yī)院里,亨利與凱瑟琳重逢并真誠相愛。出院后,亨利返回前線,但很快就加入撤軍的行列。途中,他被當作德軍間諜而遭拘捕,危急時刻他縱身跳入河中才保住性命。在后方他找到凱瑟琳,但又遭警方追察,只得攜凱瑟琳在風雨之夜逃往瑞士。最后,凱瑟琳在分娩后突然死去,亨利在精神上受到了致命的打擊。從亨利個人的行動和小說結尾處螞蟻赴火的暗示來看,他的悲劇是一種盲目選擇而導致的悲劇,即主要由于主人公自身弱點和認識局限而遭致的悲劇。選擇是人類及每個生命個體在存在和發(fā)展過程中不可缺少的行為。存在主義哲學觀點認為:“人被拋進一個世界,被‘自在的有’所包圍,不得不選擇他自己的本性?！比送ㄟ^選擇確定并調(diào)整人與社會——“自在的有”——的關系,決定自己的價值取向,規(guī)定自己要成為什么。人生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選擇。人通過選擇得以自我保存、自我發(fā)展、自我實現(xiàn)。但是,由于命運的捉弄,選擇也能使人陷入厄運和悲劇之中。在小說的開端,亨利已經(jīng)作為美國志愿人員在意大利前線救護隊中服役,我們因此得悉,他已經(jīng)做過一次選擇,即加入意大利軍隊,投身到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的戰(zhàn)場。我們知道,人類及每個生命個體只要生存就必須不斷地為自己做出選擇。不選擇是不可能的,因為不選擇實質(zhì)上乃是“選擇”了不選擇。在重大的歷史時期和重大歷史事件發(fā)生的時刻,為調(diào)整個體與群體、個體與社會的關系,為在動蕩之中實施自我保護,選擇就更是極為重要和不可避免的。亨利的時代是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引起社會大動蕩的時代。在這樣的時刻,人的選擇是十分必要的。實際上,對于個體來說乃是別無選擇的選擇,是對社會規(guī)定的唯一價值取向的“選擇”。從當時的美國社會環(huán)境來看,亨利的初次選擇就是這樣一種不自主的選擇。亨利的不自主選擇注定是災難性的。人為了存在必須選擇,而選擇并非只有一次即可。正如存在主義哲學家薩特認為的那樣:人不能只在某個時刻選擇自己的命運,然后就心滿意足了;人必須終生時時刻刻不斷地用他的每一行動、思想、感情、希望去選擇要成為哪種人。時間在流動,環(huán)境在變化,因此,人必須不斷地用選擇來調(diào)整他與環(huán)境的關系。亨利在初次選擇之后也面臨著再選擇的問題。亨利和作者海明威一樣,當初懷著“神圣”和“光榮”的夢想來到意大利前線。然而在這場二十世紀的戰(zhàn)爭中,沒有英勇的沖鋒,沒有激動人心的搏斗。戰(zhàn)斗中的雙方躲在相距甚遠的戰(zhàn)爭機器后面拉板機,發(fā)炮彈。人們目力所及的只是轟炸、傷兵和尸體。戰(zhàn)爭的殘酷和荒謬使亨利意識到:聽到“神圣”、“光榮”、“犧牲”等字眼和“白費”一樣,我總覺得尷尬。……我從來沒有見過神圣的事情,所謂光榮的事跡毫不光榮,所謂犧牲則象芝加哥的屠宰場白白掩埋牲畜一樣暴殄天物。亨利的這種認識使他對戰(zhàn)爭感到厭惡。當他在米蘭醫(yī)院與凱瑟琳再度相遇時,他便情不自禁地進行了再選擇——生活在愛之中。顯然,亨利的再選擇是對初次選擇的修正,也是一種完全自主的選擇,但不幸的是,他這次的選擇依然是悲劇性的。在小說中我們看到,當時意大利全社會都沉浸在戰(zhàn)爭的氣氛之中:首都有政治家發(fā)動戰(zhàn)爭,軍隊中有艾托爾式的戰(zhàn)爭狂人,后方有忠誠為戰(zhàn)爭服務的警察。一切只為了一個目的——戰(zhàn)爭——服務,一切都打上了戰(zhàn)爭的烙印。在這樣的氛圍中,個體的逆向選擇——對愛情的選擇——必然不會為社會所容。在米蘭的醫(yī)院里,熱戀中的亨利病體未愈就被護士長趕回前線,就是命運——戰(zhàn)爭力量——對他的第一個懲罰。亨利的選擇是悲劇性的,總的來說是由于認識和經(jīng)驗不足,具體地講則是由于他對戰(zhàn)爭缺乏深刻的了解。亨利從醫(yī)院回到前線立刻加入卡波雷托大撤退的行列,但在塔利亞門托河卻被作為間諜而被捕。這場遭遇使他對戰(zhàn)爭更加痛恨,于是他縱身跳河并在去史特萊莎的火車上宣布了他的決定:“我要忘記戰(zhàn)爭,我已獨自談和了。”他摘下星徽,換上便服,宣布與戰(zhàn)爭無關,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找到凱瑟琳,找到愛情。但是,亨利的悲劇在于,戰(zhàn)爭并不因為他單獨講和而停止。即使他脫下軍裝,告別戰(zhàn)場,戰(zhàn)爭仍在進行,環(huán)境仍沒改變,他對愛的選擇依然充滿危險,因此他在瑞士仍受到災難性的懲罰也完全是必然的。作家通過亨利的故事向我們證明,在戰(zhàn)爭環(huán)境下,人的命運注定是極悲慘的。人生雖需不斷地選擇,但在命運——戰(zhàn)爭力量——面前,任何選擇都是無濟于事的。給人提供失誤的機會,使自己走入悲劇是選擇的唯一作用。在《永別了武器》中,主人公主要由于自身的弱點而足蹈災難,《太陽照常升起》則揭示了海明威悲劇意識的另一個側面:人在同命運力量的角斗中注定失敗。評論家們一致認為《武器》中的亨利就是《太陽》中的杰克。通過閱讀作品還可發(fā)現(xiàn)杰克和其他主人公身體和精神上的永恒創(chuàng)傷就是命運力量的象征,小說中的悲劇乃是一種難覓歸屬的悲劇。告別了武器的戰(zhàn)爭,帶著精神和肉體的雙重傷痛,《太陽》的主人公杰克和布萊特踏上了尋找歸屬的旅程。尋找歸屬是人類企圖確立個體生命在復雜的社會中所處位置的一種要求,這是人類生活的群體化特點所決定的。每個人只有找到自己在社會中的合理位置才能證明自己的存在,也才能在順應自己與他人、與社會關系的前提下得到安全保障。然而,戰(zhàn)爭打亂了社會生活秩序,使一切都發(fā)生錯位,當戰(zhàn)爭的硝煙散去,當一切都重新開始建構時,人必定要重新調(diào)整自己與社會的關系,也必然提出力圖確定自己在新的社會秩序中相對位置的歸屬要求。杰克和布萊特正體現(xiàn)了這種要求。杰克象《武器》中的亨利一樣,在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中負傷,而且在醫(yī)院里認識了志愿救護隊的英國女護士布萊特。他愛上了布萊特,卻無法與她結合。戰(zhàn)后他擔任美國一家報紙駐巴黎記者,希望在工作中排遣自己的苦悶和孤獨。但在英國他與布萊特又再次相見,對她的感情又復蘇,他一直心存幻想。布萊特象《武器》中的凱瑟琳一樣,在極度的苦悶中嫁給她并不愛的人,但內(nèi)心仍然懷念著杰克。兩位主人公這種雖然相愛卻又注定分離的悲劇就是人在命運力量的打擊下找不到歸屬的悲劇。杰克和布萊特在戰(zhàn)爭中僥幸活了下來,雖然他們的安全和生理的簡單需要得到滿足,但正如馬斯洛所預言的那樣,他們在傳統(tǒng)道德已經(jīng)毀滅、新的價值觀尚未找到的時刻非常需要對方的愛。這種對愛的要求,實際上也正是杰克和布萊特的歸屬要求。找不到歸屬是痛苦的,為了逃避這種痛苦,布萊特做了很多努力。她企圖在放縱的生活中忘卻這種痛苦,于是兩度嫁給她不愛的人。她留起男式短發(fā),象男人一樣喝酒,從一家酒館喝到另一家酒館,并不負責任地同羅伯特、科恩等鐘情于她的人混在一起。她愛上了風流倜儻的斗牛勇士羅梅羅。在看完斗牛后她激動地告訴杰克:“我迷上了羅梅羅。我愛上他了?！彼龕鄣媚菢由?以致于她覺得自己已經(jīng)沒有了找不到歸屬的痛苦,但在馬德里,她發(fā)現(xiàn),羅梅羅“要我留起長發(fā),那會像個怪物?！泵鎸α_梅羅讓她恢復女性身份的要求,她終于意識到自己并不能同他走到一起。杰克和布萊特尋找愛之歸屬的要求是必然的,但由于命運的捉弄,這種具有必然性的要求卻注定無法實現(xiàn),杰克和布萊特注定沒有安身之處,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