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沈從文創(chuàng)作的藝術特征目錄

試從《邊城》淺析沈從文創(chuàng)作的藝術特征

引言

沈從文是我國現(xiàn)代文學的奇葩，他特立獨行，堅持自我。在左翼文壇注目于社會歷史之“變”的時候，沈從文卻潛心于表現(xiàn)“于歷史似乎毫無關系”1的人性之“常”。他自己也認為“一個偉大的作品，總是表現(xiàn)人性最真切的欲望！”2并稱自己創(chuàng)作的神廟李“供奉的是‘人性’?！?沈從文的創(chuàng)作疏政治而親人性，喜歡從倫理道德的角度去審視和剖析人性，謳歌了古樸美好的人性。在沈從文筆下的人都是美好而健康的，“即便是娼妓，也常常較之講道德知羞恥的城市中紳士還更可信任”。沈從文看到了城市文明對宗法制農(nóng)村的沖擊，不僅沖擊了人們的肉身，更是沖擊了千年積淀的傳統(tǒng)美德與美好人性，所以他決定要用自己的筆為即將失落的人性美留下一曲沉痛的挽歌。

沈從文是多產(chǎn)的作家，他一生中創(chuàng)作了大量的作品。但主要的分為兩類，一類是寫城市與知識階級的，一類是寫鄉(xiāng)村與抹布階級的。但我覺得沈從文的第二類作品寫得更出色，而沈從文自己也一再宣稱：“我實在是個鄉(xiāng)下人……鄉(xiāng)下人照例有根深蒂固永遠鄉(xiāng)巴佬的性情，愛憎和哀樂自有它獨特的式樣，與城市中人截然不同！他保守，頑固，愛土地，也不缺少機警卻不甚懂詭詐。”他鄉(xiāng)人情節(jié)和鄉(xiāng)土情結共同孕育了沈從文的文學涵養(yǎng)，使得他能夠堅持不懈，而成就非凡的成功。沈從文的《柏子》、《山鬼》、《丈夫》、《蕭蕭》等都是經(jīng)典的短篇小說，而代表作《邊城》則是帶著人性美的中篇小說，《長河》是沈從文的長篇代表作。

沈從文寫了那么多的文章，光集子就有30多個，那么他的文章有什么特點呢？他的創(chuàng)作運用了哪些藝術特征呢？那好，我接下來就以《邊城》為例來分析一下沈從文創(chuàng)作的藝術特征。

1沈從文：《湘行散記?一九三四年一月一十八日》，《沈從文文集》第9卷，第254頁。

2沈從文：《創(chuàng)作雜談?給志在寫》，《沈從文文集》第12卷，第10頁。

3沈從文：《從文小說習作選》代序，《沈從文文集》第11卷，第42頁。

一

沈從文在30年代主流文學上推陳出新，既繼承了人文主義美學思潮的思想，又跳出了思想的束縛，在不談政治經(jīng)濟的情況下，專心致志作真、善、美的文章。在沈從文堅持不懈的努力之下，逐步形成了自己的創(chuàng)作風格，并自成一派。而我要談的便是沈從文創(chuàng)作的藝術特征。

在寫沈從文創(chuàng)作的藝術特征之前，我覺得有必要先說明沈從文為什么會有與當時潮流不符的優(yōu)秀文章出現(xiàn)。我想這與他的生活經(jīng)歷是有關的。沈從文從小生在湘西，長在湘西，對湘西又這不一樣的情感，也許正是這些童年的記憶才使他堅持不懈，把他所知道的湘西搬到紙上，并表達了他美好的美學思想。

在沈從文的作品的字里行間，我們不難看出沈從文對湘西土地的熱愛與對湘西人民的無限眷戀。沈從文描寫詳細的秀美清幽的田園風光，描繪具有原始氣息的風土人情，讓人們一點一點地感受湘西的美好，了解他的“桃花源”。在這里，有一群充滿最原始欲望的淳樸厚實的農(nóng)民，他們健康、優(yōu)美、善良、向上，他們沒有被歷史這個大染缸染上五彩的顏色，就像一幅幅寧靜和諧的山水人物畫，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和諧。

（一）青山綠水孕育了沈從文對美的感受。

沈從文生于湖南省鳳凰縣，地處湘西沅水流域，是湘、川、鄂、黔四省的交界處，土家、苗、侗、漢等民族在此雜居。這里風光秀麗，環(huán)境優(yōu)美。青山綠水養(yǎng)成了他特殊的氣質(zhì)，也使他富于想象。

小時候，沈從文經(jīng)常逃學，跑到山上，山上的一切都那么地吸引著他。山上沙沙的松濤聲，讓沈從文享受到的大自然的音樂盛宴；“叮咚叮咚”的山泉聲，讓沈從文的心靈得到洗滌；那姹紫千紅的花海，讓沈從文感受到了大自然的魅力……也許就在逃學的不知不覺之間養(yǎng)成了他仔細觀察、細細體味的性格，同時養(yǎng)成了他對美的感受能力，使他能聽懂大自然的語言。

讀他的文字像被帶入了一幅幅山水畫中，這些畫色彩明麗、水波蕩漾、山峰棱厲，它們時而緊湊，時而舒緩，時而浩渺無垠，時而如密鑼鼓點，它們不是圖片，而是電影，甚至就是身邊的水上人家，光、聲、色都全凸顯了出來。由木材累積的吊腳樓上一個敞著懷兒的女子，聲音好聽得像轉過了幾道彎，委委屈屈的表情，紅著眼兒伏在窗框上喊：“我等你十天，你要有良心，你就來……”那聲音就是鐵骨錚錚的漢子也酥了骨頭，只覺得是黃鶯鳥兒在啼鳴，悅耳動聽。而沈從文文章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吊腳樓，也常常在我的夢中縈回不去。

水的靈動，成就了沈從文行云流水的文字。你不難發(fā)現(xiàn)沈從文的文字輕快、明麗、打動人心。他那些散文中我最喜歡的是那些在船上寫的信兒，當信兒夾帶著畫兒，穿山過水落到了三三的枕前。他那些癡話不顯山不顯水，可你依然心兒顫動。在船的顛簸中，依然用歪歪扭扭的字來寫信，在信中你會被他的深情打動，留下心兒在顫抖。

山的沉穩(wěn)，養(yǎng)成了沈從文穩(wěn)健的性格。在文革中，沈從文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可是他還是咬著牙，硬是挺了過來，沒有被苦難打到。那時他被分配去掃女廁所，這是一種歧視，是一種侮辱，可是他還是乖乖的去執(zhí)行任務。這不能不說是他沉穩(wěn)如山的性格幫他度過了難關。試想一下，如果沈從文是一個冒進的人，那他肯定會死于批斗之中，而中國文壇的一顆明星即將隕滅。

二）母親的教誨對沈從文的影響。

沈從文五歲進私塾4，八歲起就經(jīng)常逃學。如果按這樣的情況下去，那中國文壇則會失去一員大將，會失去一位風格特立的大家，那無疑會是中國文壇的一大遺憾。好在沈從文有一位富有才氣與膽識的母親，他的母親在沈從文四歲時便教他識字，認識藥名，同時教他思考和果決。對于沈從文逃課的不良行為，他父親十分憤怒，還說“若再逃學說謊，便砍去我一個手指”，但母親卻沒有太多的苛責，而是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去影響和教育他。

“我的母親姓黃，年紀很小時就隨同我一個舅父在軍營中生活，所見事情很多，所讀的書也似乎較爸爸讀的稍多。”所以我的很多知識都是母親教授的，而她的見聞也讓我欽佩?！拔业刃值苕⒚玫某醪浇逃闳沁@個瘦小、機警、富于膽氣與常識的母親擔負的?！鄙驈奈囊舱f：“我的氣度得于父親影響的較少，得于媽媽的似較多?！?

在沈從文十五歲時，沈從文母親怕兒子這樣下去會毀了，于是便叫他參軍了。這也是沈從文家的一個慣例，也可以說是所有鳳凰籍男子的義務，他們有從軍的義務與責任，這與湘西尚武是分不開的。沈從文從軍，經(jīng)歷了許多的事，這無疑增加了他的閱世能力，積累了寶貴的生活經(jīng)驗和創(chuàng)作素材。

（三）經(jīng)歷過的鮮血淋漓的血腥場面，使沈從文的心靈積淀了沉痛與隱憂。

在沈從文生活的鳳凰縣，那里的少數(shù)民族長期被歧視、壓迫，而從小面對這種情況的沈從文總覺得心情沉重隱痛。在這里他看到了湘兵的勇猛威武，也感受到了嗜殺者的殘酷暴戾。在沅州東鄉(xiāng)清鄉(xiāng)時，清鄉(xiāng)隊伍“殺了那地方人將近兩千。懷化小鎮(zhèn)上也殺了近七百人”6，沈從文經(jīng)常面對生活中的鮮血與陰暗，反促使他以后再形諸筆墨時形成了一種追求生活中的真、善、美的藝術風格。

一個人的創(chuàng)作與他的生活經(jīng)歷是分不開的，而要形成獨具特色的藝術風格更是與他的經(jīng)世閱歷分不開。上面我簡略的介紹了沈從文經(jīng)歷對他創(chuàng)作的影響，下面我就回歸正題，談談沈從文創(chuàng)作的藝術特征。

二

讀沈從文的小說、散文無一不是透著美好、寧靜、純樸的氣息，有著桃花源牧歌式的純美生活圖景。沈從文把自己主觀的情感用客觀景物具體地表達出來，這樣就成就了一種情景交融，和諧統(tǒng)一的藝術境界。在看沈從文的作品時，我總會流露出對生活在湘西的那群可愛的人民的傾慕，也想過一下這種牧歌式的生活。沈從文把自己的情感注入到了景物身上，所以我們看得景物不是死的、靜的，而是活躍的、跳動的，是可以讓人感受到生命律動的生命之歌。

4對于沈從文到底幾歲進私塾的，有不同的說法。有說五歲，有說六歲，也有說八歲的，這里說五歲，是根據(jù)《在私塾》一文推出來的。

5沈從文：《我的家庭》，《從文自傳》，金川E書。

6沈從文：《從文自傳?清鄉(xiāng)所見》，《沈從文文集》第9卷，第159頁，花城出版社、香港三聯(lián)書店1984年版。

一、追求意境美

沈從文用寓情于景、情景交融的方法使之達到營造美好意境的目的。這應證了著名美學家朱光潛的“情景想和而且契合無間，情恰能稱景，景也能傳情，這便是詩的境界。”7沈從文最擅長描寫的是本身就富有牧歌因素的愛情，而不愿寫“一攤血一把眼淚”，卻喜歡用微笑來表現(xiàn)人類的痛苦。在描寫這類題材時，他又從“人與自然的契合”的泛神論思想出發(fā)，故意淡化情節(jié)，以清淡的散文筆法去抒寫自然美。如《邊城》對酉水岸邊的吊腳樓，茶峒的碼頭、繩渡，碧溪的竹篁、白塔等都作了細致的描繪，精心地勾畫出了一幅湘西風景圖；對湘西鄉(xiāng)下的婚禮嫁娶、端午節(jié)的賽龍舟、捉鴨子、吃粽子，求親方式等都作了一番介紹，細心地描繪了一幅湘西的風俗畫。加上沈從文在描寫時又喜歡用一種溫柔的筆調(diào)出之，這就創(chuàng)造出了獨特的審美意境，釀就了他的小說、散文的清新、淡遠的牧歌情調(diào)。但是這種牧歌情調(diào)是對應于理想的人生形式的，在現(xiàn)實社會中這種樸素的人性美正在日漸泯滅，因此在歌唱這些牧歌的同時，又滲進了一絲沉郁、一縷隱痛，致使其溫柔平和的牧歌中又混合著一層淡淡的哀愁與悲傷。

意境是虛實結合，生于象外的產(chǎn)物，蘊含著令人咀嚼不進的韻味，可讓讀者通過意象去領略更深層的情思意蘊。對此宗白華有過這樣的闡述：“藝術家以心靈映射萬象，代山川而立言，他所表現(xiàn)的是主管的生命情調(diào)與的管得自然景物交融互滲，成就一個鳶飛魚躍，活潑玲瓏，淵然而深的靈境；這靈境就是構成藝術之所以為藝術的‘意境’……藝術意境不是一個單層的平面的自然的再現(xiàn)，而是一個境界層深的創(chuàng)構。以直觀感想的摹寫，活躍生命的傳達，到最高靈境的啟示，可以有三層?！?

是的，沈從文追求意境美不是簡單的想再現(xiàn)湘西的美，讓讀者去“桃花源”旅行，當然這也是一方面的原因，但最主要的還是他說的“我要表現(xiàn)的是一種‘人生的形式’，一種‘優(yōu)美、健康、自然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為了達到這一目的，沈從文注意塑造美麗如人間仙境的世外桃源，創(chuàng)造一支理想化的田園牧歌。也因此以詩情洋溢的語言和靈氣飄逸的畫面勾勒出了這一新奇獨特的“邊城”。

二、重視創(chuàng)作主體情緒的投入，追求小說的抒情性

沈從文非常重視創(chuàng)作主體的情緒對于創(chuàng)作的作用，認為“真正搞文學的人都必須懂得‘五官并用’不是一句空話”，作家應“習慣于情緒體操”9沈從文的小說常常直截地把主體情緒投注到人象和物象之中，使之帶上鮮明的情緒色彩；或者借助于記“夢”和象征曲折地表達主體的情感評價，釀造濃郁的抒情性?！哆叧恰分械娜宋锖铜h(huán)境都作了理想化的處理，可以看出沈從文主管理想的張揚，突出了小說的抒情性。為了強化抒情性，記“夢”之外，沈從文小說還善用象征。

7朱光潛：《詩論》，1980年版。

8宗白華：《美學與意境》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

9沈從文：《廢郵存底?情緒的體操》，《沈從文文集》，第11卷，第329頁。

《邊城》是一篇小說，但它更是一首表現(xiàn)人性“美”與“善”的抒情詩。沈從文執(zhí)意要把《邊城》寫成“純粹的詩”，主要是出于“懷舊”的主觀詩情并要把它凝結成“詩”。茶峒邊城的美麗風光是一首贊美湘西、贊美大自然的詩；

老船夫為翠翠挑夫婿而犯糊涂是一首感人的親情詩；翠翠對儺送發(fā)自內(nèi)心的愛慕之情是一首朦朧的愛情詩……而沈從文的《邊城》便是由這一首首美麗動人的詩組成，構成了一首具有濃郁抒情性的“純粹的詩”。

《邊城》結構寓嚴謹于疏放，自然流暢如行云流水。作品以儺送、天保兩人鐘情于翠翠作為經(jīng)線，以老船夫關心、撮合孫女的婚事作為緯線，生動變化的波瀾，推動故事有節(jié)奏地向前發(fā)展。同時，又以翠翠與儺送、天保的愛情糾葛作為明線，以王團總想儺送當自家女婿而生出事端為暗線。這樣經(jīng)緯交織、明暗結合將小說情節(jié)的單純性與復雜性完美地統(tǒng)一了起來。而這些經(jīng)緯交織，波瀾起伏的情節(jié)莫不是以抒情為主導，莫不是為了重新燃起年青人的自尊心和自信力，重造民族品德服務的。

翠翠這個形象的塑造傾注了沈從文的“愛”與“美”的理想，而翠翠本身就是愛的結晶。她的出生具有傳奇性，時她的母親與茶峒的一位軍人相愛的結晶，她來到人間，便是天使，便是愛的精靈。茶峒的青山綠水賦予了她明如水晶般的眸子，也養(yǎng)育了她“天真活潑，處處儼然如一只小獸物”的機靈性格。

翠翠身上的“愛”與“美”是通過她的愛情故事逐步表現(xiàn)出來的。翠翠對儺送的愛單純、自然、真摯、不含任何的雜質(zhì)，只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對異性的愛慕，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單純。在小鎮(zhèn)看龍川比賽時初遇儺送，并沒有太大的感覺，直到二佬派人送她回到家，才知道自己見的人是船總順順家的二佬，這時她的愛情種子便在朦朦朧朧中萌芽；兩年后的端午節(jié)翠翠和爺爺進城看龍船，再遇儺送，則表現(xiàn)出對愛情的自覺、自衿與自尊；而在天保死、儺送走、爺爺死后，翠翠仿佛忽然“長大成人”。她勇敢地接受不幸的命運并默默地等待著儺送的歸來，這里翠翠的“愛”與“美”則更顯得燦爛與炫目。小說的結尾處，再碧溪白塔下綠水旁邊翠翠佇立凝望的身影，顯得那么的落寞，那么的孤寂，但同時又顯得那么的偉大。

象征手法的運用,更是表現(xiàn)了沈從文對人性美,對“優(yōu)美、健康、自然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的探討。老船夫的質(zhì)樸憨厚、天保的豁達大度、儺送的篤情專情、順順的豪爽慷慨……這些都是美好品德的象征，都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理想人生形式的內(nèi)涵?！哆叧恰防锏娜宋锒际蔷哂忻篮玫赖缕沸械模麄兩屏?、淳樸、重情輕利……他們的優(yōu)良品德，是沈從文曲折的想讓這些傳統(tǒng)美德不至于在歷史的長河中湮沒的真實渴望，是行重新塑造民族品德的殷切期望。

沈從文的象征手法的運用是相當?shù)某墒斓??！哆叧恰肪褪且环N整體的象征，那青山綠水旁的白塔的坍塌象征著古老湘西的終結，而白塔的重修則象征著新的人際關系的重造；翠翠一波三折的愛情從整體上看儼然是人類生存處境的象征。沈從文主觀情緒的投入，大大的豐富了小說的抒情容量，使之具有了一種詩化的效果。

三、古樸簡約又活潑生動的語言風格

沈從文的小說語言具有獨特的風貌，“格調(diào)古樸，句式簡峭，主干凸出，少夸飾，不鋪張，單純而又厚實，樸訥卻又傳神”10。他的小說很少用“的”“了”等虛詞，既有淺近文言的簡約凝練，又有口語的生動活潑。沈從文自己也說“創(chuàng)

10凌宇：《從邊城走向世界》第318頁，三聯(lián)書店1985年版。

作室講究‘文字組織的美麗’”，也因此沈從文被稱為“文字的魔術師”。

咋看之下，沈從文的文字不華麗好似沒什么特點，但若細細品味，你會發(fā)現(xiàn)他的文字充滿著溫柔與溫馨，讀后如沐春風。他的文字不華麗，但清幽淡雅，在清新淡遠之下，又融入了一絲淡淡的惆悵、淡淡的憂傷。沈從文寫得都是別人不曾涉及到的湘西，所以在古樸之中又見神秘。

沈從文在塑造人物形象上，簡單的幾筆就可勾勒活潑俏皮的翠翠、憨厚質(zhì)樸的老船夫、豪爽慷慨的順順……別看這簡單的幾筆，這可是得有身后的功力的。如果沒有深厚的功力，那塑造的人物就會簡單、單調(diào)、不豐滿，可沈從文筆下的人物都是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由此可見沈從文的文字運用能力是多么的強。

《邊城》描寫翠翠的一段文字：“翠翠在風日里長養(yǎng)著，把皮膚變得黑黑的，觸目為青山綠水，一對眸子清明如水晶。自然既長養(yǎng)她且教育她，為人天真活潑，處處儼然如一只小獸物。人又那么乖，如山頭黃麂一樣，從不想到殘忍事情，從不發(fā)愁，也不動氣……”這里的翠翠是那么的清澈，那么的靚麗，短短的幾個字就清晰的塑造了大山養(yǎng)育下天真活潑，不知愁的天真少女形象，傳神靈動地表現(xiàn)了翠翠的優(yōu)美、健康。

再者，沈從文的語言帶有濃郁的鄉(xiāng)土氣息。沈從文在目擊了現(xiàn)代文明對宗法制農(nóng)村的沖擊，農(nóng)村社會體系的坍塌，人們倫理道德的喪失，這一切的一切都讓沈從文心情沉痛、隱憂。因此沈從文帶著對童年的回憶和對故鄉(xiāng)的眷戀，用牧歌式的筆調(diào)，將“鄉(xiāng)間的死生，泥土的氣息，移在紙上”11，以其清新、質(zhì)樸的文風融入到30年代的文學，也使他的小說帶有了濃郁的地方色彩。

《邊城》中就有相關的描寫，如在求親時是有兩條路選的，一是在女方家對面的山上為女方唱滿三年的情歌；二是由男方的父母向女方家提親結成兒女親家，還有在嫁新娘子時，新娘子是穿紅衣、坐花轎抬到夫家的，端午時有賽龍船、吃粽子、捉鴨子等活動……這里的一切都是按傳統(tǒng)行事，當然也有些鬼神之事，這些都是在社會發(fā)展中日漸消失的傳統(tǒng)和習慣，它體現(xiàn)了宗法制農(nóng)村的生活，展示了湘西的鄉(xiāng)土人情。

文白雜糅，以白話為主。30年代是喪失自我的年代，認為一切都是國外的好，也因此許多作家都拼了命地學習外文，即便不能用外文寫文章，也為了趕時髦一定要在文章中插入幾個外文。這不能不說是中國的悲哀與恥辱，但沈從文卻絲毫不加理會，依然堅持自己獨特的創(chuàng)作，不為名，不為利。在沈從文的作品中，你總會發(fā)現(xiàn)幾個文言詞匯，雖然是文言詞匯，但卻不難懂，反而覺得生動活潑。

就是因為有沈從文的堅持，才有在古樸簡約的語言中覺察它的鮮活生動的生命力，才能窺見他的“世外桃源”的真諦。

四、側重人物的心理描寫

沈從文塑造人物形象是非常厲害的，但他的人物心理描寫的加入無疑增加了人物的情態(tài)，使得人物的形象更加豐滿，展現(xiàn)人物的性格。

《邊城》中有一段這樣描寫翠翠的“翠翠一天比一天長大，無意中提到什么時會紅臉了。時間在成長她，似乎正催促她，使她在另外一件事情上負點兒責。她歡喜有撲粉滿臉的新嫁娘，歡喜說到關于新嫁娘的故事，歡喜把野花戴到頭上去，還歡喜聽人唱歌”，“她有時仿佛孤獨了一點，愛坐在巖石上去，向天空一片云一顆星凝眸。祖父問：‘翠翠，想什么？’她便帶著點兒害羞情緒，輕輕的說：‘看水鴨子打架?！边@段描寫突出了翠翠特有的少女懷春而害羞的情懷，它是那

11魯迅：《中國新聞學大系?小說二集?導言》，《魯迅全集》第6卷，第25頁。

樣的美好而又怕別人知道，喜滋滋的、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