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PAGE3唐宋詩詞生活江流曲似九回腸柳宗元的貶謫經(jīng)驗可以說是唐宋文人的一個悲愴案例，因為他從被貶謫的那一天起先，就再也沒有卷土重來的機會，最終死在了貶謫地上。我不得而知，柳宗元堅硬而冷冽的性情是天性中就已經(jīng)存在，還是更多來自殘酷命運的磨礪，總之，他在永州寫的文字空曠枯淡，較難找到中國傳統(tǒng)文人山水詩歌中常見的閑適和放松。一個懷抱政治志向的文人突然被放逐僻地，那種被棄被囚的尊嚴(yán)丟失、明珠暗投的生命挫敗感和前途迷茫的無望感都石頭一樣背負于身。地域壁壘，南地云雨汗漫、腥臊蒸人的艱難環(huán)境，再加上異地風(fēng)俗語言人文的生疏化完全不同于北地，更沒有同等質(zhì)量的摯友同僚對答和交往，他的孤獨和落魄可想而知。柳宗元整整在湖南永州呆了十年，之后最終被召還朝，寫下《詔追赴都二月至灞亭上》：十一年前南渡客，四千里外北歸人。詔書許逐陽和至，驛路開花到處新。從這首詩可以看出來，柳宗元心情不錯。但剛被召回京城，不料皇帝又變卦，幾個興沖沖回朝的司馬再次遭貶。"十年憔悴到秦京，誰料翻為嶺外行"（《衡陽與夢得分路贈別》）。雖說這次有了實職，做了柳州刺史，但其實也可以理解為明升暗降。零落殘魂倍黯然，雙垂別淚越江邊。一生去國六千里，萬死投荒十二年。這首詩叫《別舍弟宗一》，和前面那首詩一樣，都有一些堅硬的數(shù)字，時間上和空間上的數(shù)字。前面是十一年前南渡客，這里是萬死投荒十二年。前面是四千里外北歸人，這里是一生去國六千里。十一年不只是簡潔地變?yōu)榱耸?，四千里也不是簡潔地增加為六千里。北歸是心之所向，南渡是千山遠隔。十一年前的"前"好像只是在訴說從前的遭受皆為過眼煙云，而萬死投荒的"荒"卻是兩眼茫茫的無盡深淵。"海畔尖山似劍铓，秋來到處割愁腸"（《與浩初上人同看山寄京華親故》），這是柳宗元到柳州后寫下的詩句。面對生疏而峭拔的南地之山，他只覺其銳利如劍芒，直插心尖。愁腸如割，所到之處無可慰之也。用古代論家的話來講，柳子厚身未死，但心已在刀山之上。這樣堅硬和生冷的碰撞，讓人讀來何其酸楚。城上高樓接大荒，海天愁思正茫茫。驚風(fēng)亂飐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墻。嶺樹重遮千里目，江流曲似九回腸。共來百越文身地，猶自音書滯一鄉(xiāng)?！兜橇莩菢羌恼耐》膺B四州》登高四顧，大荒海天。密雨驚風(fēng)，摧殘無辜。嶺樹云遮，所思不見。江流回腸，愁思茫茫。寫作這首詩后又四年，柳宗元于47歲上卒于柳州。柳州這個城市因柳江而得名，在唐朝初年就叫了柳州，和柳宗元沒有任何關(guān)系，但我還是情愿信任，這個城市的名字是為柳宗元的到來和死亡而特殊設(shè)定的。蒼天還算有眼，柳宗元死在了一個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