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清華大學早期工程教育的發(fā)展及其外來影響    二、清華工學院創(chuàng)辦時期辦學理念及其來源工程系成立之后，其發(fā)展卻一波三折。1928年6月，南京國民政府控制了北京，8月17日，改清華學校為國立清華大學，羅家倫就任清華大學校長，推行新的辦學方針和理念，工程系一度遭遇裁撤后又恢復的風波。131929年6月12日教育部呈準行政院頒布新的國立清華大學規(guī)程，正式批準清華大學本科設立文理法三學院，停辦市政工程系，工程系專辦土木工程系，系主任由盧恩緒擔任，暫附屬于理學院。土木工程系按照專業(yè)方向分為兩組：鐵路及道路工程組；水利及衛(wèi)生工程組。當年學生已近百人，占全校（大

2、學本部）總人數(shù)的五分之一。由于清華有著穩(wěn)定的資金來源，當時的工程系設備、師資較之國內(nèi)其他工科院校已逐漸取得優(yōu)勢。1929年1月該系教師莊秉鈞曾撰文詳細介紹工程系設施設備狀況，在文中他不無自豪地說，“（清華）較之國內(nèi)著名之各工科大學如南洋，北洋唐山，及中央大學學院，均無遜色，是清華設備雖不能與美國之麻省理工及康奈爾、英國之曼卻斯特及德國之古廷根大學可比，亦國內(nèi)各大學中之少有者矣”。14可以看出，從設施設備上清華雖后起，但在國內(nèi)工科院校中已占優(yōu)。20世紀30年代國民政府為加強國防和推進工業(yè)化國家建設，實行注重實科的教育政策。而大規(guī)模的國民經(jīng)濟建設，也為工程技術人才提供了廣闊的就業(yè)前景。選擇工程專業(yè)

3、學習的學生日益增長。各大學紛紛增設工程專業(yè)，原有工程專業(yè)的學校也都在增設專業(yè)，擴招人數(shù)。對于清華大學而言，附設于理學院的工程系遇到制約其發(fā)展的制度瓶頸。20世紀30年代是清華大學大發(fā)展的時期，教育部1929年6月批準國立清華大學校務進行計劃大綱，固定由中基會每年撥付120萬，經(jīng)費穩(wěn)定，加之與美國的關系，也易得到國外財團的資助。這一時期的清華大學“大師”不斷涌現(xiàn)、“大樓”大規(guī)模擴充，按照國立清華大學校務進行計劃大綱規(guī)定，圖書儀器購置費至少占總預算的百分之二十，建筑費至少占百分之十，實際上，這兩項費用基本上都要超出預算。以1931年為例，建筑費就占到百分之二十。由于工程系附設于理學院，“在經(jīng)費等方

4、面爭不過理學院，幾個系館都局促于校園南隅，規(guī)模也較小”。15而當時北方幾所較有名氣的工科院校除唐山交大外，辦學都面臨嚴重困難?！岸迦A經(jīng)費穩(wěn)固，讀書適宜，似應設一完美之工學院，以挽救華北工學之厄運?！?61931年10月梅貽琦就任校長，工學院建院事宜開始正式啟動。1932年1月工程系學生發(fā)起了“改院促進會”，推動學校擴大工程系規(guī)模，改系建制為學院。原因是“自建立工程系以來，每年新生，十之三四均進入該系，因之該系同學，日益增多，占全校五分之一強，同學既多，而該系所有教授及設施，遂以附屬理學院不能自由充分發(fā)展之故，而感不敷，且該系附屬理學院，畢業(yè)為理學士，似乎名有不正也”。171932年1月28日

5、，評議會議決定動用庚款余款，并呈請教育部開辦工學院。隨即成立改院籌備委員會，籌設機械工程系、電機工程系，開辦費約六七十萬元。6月教育部指令清華大學籌建工學院，當年暑假開始招收新生和插班生。工學院宣告成立。梅貽琦曾說明“成立工學院的理由，一方面是迭奉教育當局明令，特別主張發(fā)展理工學科；一方面是應社會的需要”。18工學院成立后，梅貽琦親自兼任院長，顧毓誘、莊前鼎、施嘉煬分別擔任電機系、機械系、土木系系主任。工學院如何來辦？就工學院管理層的教育背景來看，梅貽琦等人均于美國接受了工科教育，他們在美國留學的直接經(jīng)驗，無疑是其開辦工科的理論資源。而三位系主任均為麻省理工畢業(yè)生，這就為麻省理工學院辦學模式導

6、入清華大學提供了直接的條件。清華工學院的辦學理念，與美國工科大學一脈相承。兼任工學院院長的梅貽琦，正如潘光旦所言“是一位電機工程專家，同時也是一位自由教育論者”19。在工學院成立時，他就提出，“工學院各系的政策，我們應當注重基本知識。訓練不可太狹太專，應當使學生有基本技能，而刻意隨機應用。此類人才，亦就是最近我國工業(yè)界所需要的”。20發(fā)表于1948年的工業(yè)化的前途與人才問題是其工程教育思想的集中展現(xiàn)，他認為，大學教育培養(yǎng)人才的目標，“原在培植通才；文、理、法、工、農(nóng)等等學院所要培植的是這幾個方面的通才，甚至兩個方面以上的綜合的通才”，而其“最大的效用，確乎是不在養(yǎng)成一批限于一種專門學術的專家或

7、高等匠人”，只有這樣“才能成為國家目前最迫切需要的工業(yè)建設的領袖”。各系科主辦人的辦學理念，同樣體現(xiàn)了通才教育觀。電機系主任顧毓誘認為，學校的教育只是基礎訓練，猶如指南和地圖，不會也不可能教給學生所有的專門知識，“因為專門的農(nóng)工等等事業(yè)，都是千頭萬緒，詳細的部分，學校教育無從教起來，并且教了也未必有益處。等到畢業(yè)的時候，這些未來的人才才正式踏進專門事業(yè)的境域去。學校教育猶如旅行的指南，加了插圖或是風景片的，而畢業(yè)才真正親臨其境?！?1機械系主任莊前鼎提出“健全的工程師”應具有四項標準：健全的體格與精神；健全的學識與經(jīng)驗；健全的道德與信守；健全的思想與行為?！拔覀兯枰墓こ處?，不單是僅僅一個工

8、程專家，而希望他對于一般的常識，都有相當?shù)恼J識我們不能脫離社會來辦工程，所以對政治、經(jīng)濟、歷史、地理、社會學等都要知道一點”。221930年前后是mit辦學方向的重要轉折期，由創(chuàng)辦時期單純的工程技術學院，逐步向多學科綜合的現(xiàn)代工程大學發(fā)展，多學科教育培養(yǎng)科學技術和工業(yè)社會的領袖人才，成為mit秉持的教育理念。mit第10任院長基利安在回憶錄中說：“mit一開始就給自己定下了一個教育水準，一個標準大學的水準：它意識到用多學科教育培養(yǎng)管理者和其它專業(yè)人才決不僅是手藝工匠的重要性。mit為什么能在進入本世紀以前（筆者注：20世紀）就培養(yǎng)出這么多重要的工業(yè)界領導人，這也許是一個說明?！?3從美國工程教

9、育歷史來看，一戰(zhàn)后，工程教育中的專門化訓練逐步為通才教育所替代，“戰(zhàn)后一個引人注目的趨向，就是不要求大學生進行專門化學習。放棄了為把四年制教學計劃擴大成為既全面而又專門化的訓練所作的努力，而傾向于將教學計劃簡化，并特別強調(diào)全面訓練。為了培養(yǎng)能全面擔負起技術、管理和行政等職責的工程師，工程院校制訂了全面類型的通才教育式的課程表，這種課程表可用于為數(shù)較多的專業(yè)，它們?yōu)樘囟ǖ墓I(yè)或職業(yè)打下自然科學、人文科學與社會關系等方面的基礎，而不是打下實用技術的基礎?！?4對照清華大學早期工程教育的辦學思想，不難看出美國工程教育尤其是mit的影響。三、清華工程教育發(fā)展早期的教學及課程設置清華早期工程教育的發(fā)展及

10、其辦學模式的形成具有濃厚的mit特色，查閱該時期相關文獻，并沒有證據(jù)表明清華有意識追摹mit之言行，但是考察其教學及課程設置則處處可見mit對清華早期工程教育發(fā)展的影響。對于工學院成立之后的教學與課程設置，梅貽琦認為，“大學工學院必須添設有關通識的課程，而減少專攻技術的課程。工業(yè)的建設靠技術，靠機器，不過他并不單靠這些；沒有財力，沒有原料，機器是徒然的。因此他至少對于經(jīng)濟地理、經(jīng)濟地質(zhì)，以至于一般的經(jīng)濟科學要有充分的認識真正工業(yè)的組織人才，對于心理學、社會學、倫理學，以至于一切的人文科學、文化背景，都應當有充分的了解?！?5課程設置要依照通才培養(yǎng)目標進行，因此，工學院各系一、二年級以通識課為主

11、，主要是工程學基礎課程，三年級主要是本系的基礎理論課，四年級開始分組，學習帶有專門性質(zhì)的技術課程。對照同時期mit的課程設置，19321933年度的mit校長報告指出，“人文學科、必要的語言學科和基礎科學，構成了有代表性的學生計劃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語言和基礎科學方面的學習被認為是廣泛的通才教育中最被強調(diào)的一部分?！?6表46為工學院三個系一年級的課程。   從表46中可看出，全部課程中，屬于本系的課程僅占總學分的41.5%，即使加上全部選修學分，總共也只占50.5%，其中屬于本組的技術課程則占全部課程的15.7%，加上選修學分也只占到24.7%。當我們選取同期北

12、洋大學一年級課程設置與清華大學機械工程系相比就可以看出差別。北洋大學一年級不分專業(yè)，但是可以看出專業(yè)教育的色彩濃厚，學生入學后即開始學習的主要是普通自然科學理論基礎課和一般工程技術理論課。在此基礎上再根據(jù)學生對專業(yè)的興趣進行分系分專業(yè)教學。而清華大學一年級課程基本相同，但既有上述基礎課程又有國文和經(jīng)濟類課程。而三個系在課程上互有交叉，正如土木系主任施嘉煬所言，“在現(xiàn)代講究分工的時候，土木工程，絕不能離開其它工程而獨立總之，各種工程的知識技術，須互相聯(lián)絡，方能收到增加生產(chǎn)，完成建造之效。故學土木工程的人，也要對其他工程有相當?shù)恼J識?！?7 在選擇教材方面，清華工科均以麻省理工學院、加州

13、理工學院和密執(zhí)安大學為藍本。28以1937年土木工程系所用教材為例，除了自編講義，外文教材占95%以上，其中的“自編講義”、“本系特編講義”，以及“各項參考書”也多為外文書籍或從西方著名工程刊物上摘錄編譯。1934年何炳棣就讀清華時，定性分析教材使用的即麻省理工教授a.a. noyes的課本。29在教師組成上，主要是以麻省理工學院為主體的留美學生，1937年前任職教授的26人中有14名麻省理工畢業(yè)生（參見表8）。 眾多麻省理工學院畢業(yè)歸國的留學生不僅帶來了mit的辦學理念、教材、教學方法，同時也擁有與mit聯(lián)系交流的豐富的人脈資源。工學院成立之后的1935年，在電機系教授李郁榮推介和

14、具體聯(lián)系下，清華大學正式聘請麻省理工學院數(shù)學系教授、數(shù)學家諾伯特·維納（norbert wiener）訪問講學。維納到清華后，為數(shù)學系師生系統(tǒng)講解傅里葉積分、傅里葉級數(shù)和勒貝格積分的理論，此后清華數(shù)學系將傅里葉級數(shù)論和近代三角級數(shù)論正式列入清華研究院理科研究所算學部的選修科目。30在此期間，維納與李郁榮聯(lián)合研究電路設計問題，試圖制造模擬計算機。作為mit科學博士的電機系主任顧毓誘敏銳地感覺到這項研究的廣闊前景，積極通過維納與當時在mit負責全校實驗室管理和發(fā)展的布什聯(lián)系，購置一臺小型積分器，得到了布什的積極響應。由此可見，當時的清華工科的發(fā)展力圖密切緊跟mit的步伐。維納在清華一年的

15、時間，為數(shù)學系和電機系的人才培養(yǎng)和科學研究起到了重要的促進作用，清華良好的研究環(huán)境和設施，也極大地促進了維納的學術發(fā)展，他在回憶錄中深情地說：“如果我要為我的生涯確定一個特定的分界點，即作為科學的一個剛滿師的工匠和在某種程度上成為這一行的一個獨當一面的師傅，那么我應當選擇一九三五年，即我在中國的那一年作為這個分界點”。31大學學術風格、學術文化的形成需要長期的積累。早期清華工程教育品格的形成與先后擔任各系領導職位的顧毓誘等人密切相關。顧毓誘1932年擔任系主任后擔任院長，一直到1938年方離開。莊前鼎19321937年擔任系主任，此后長期在本系工作。擔任土木系主任的施嘉煬連續(xù)擔任系主任，幾乎終

16、身服務清華。當時的兼任教授張任，也是幾經(jīng)變動最后又回到清華工作直至退休。而這幾位學者均為mit的畢業(yè)生。穩(wěn)定的學術隊伍呈現(xiàn)了學術的代際間傳承的事實，這也是清華工程教育具有濃厚的mit色彩的重要原因。四、結語馮友蘭說，清華大學的成長，是中國近代學術，獨立自主的發(fā)展過程的標志。32外來經(jīng)驗的借鑒與融合本土化的過程，集中體現(xiàn)在清華大學，而使其具有標本意義。就其具體追摹的對象而言，展開清華發(fā)展歷史的畫卷，我們會看到在其發(fā)展的每一個重要的歷史階段，都會見到麻省理工學院的影子，清華有“強烈的mit情結”（胡顯章）。學習和模仿是為了自身的發(fā)展，最終要實現(xiàn)的是超越。19271937年被認為是中國高等教育發(fā)展的

17、黃金十年，也是清華大學工程教育飛速發(fā)展的階段。表現(xiàn)在設施擴充設備完善，學生數(shù)量急劇膨脹，教學科研實力迅速提升。清華大學工學院躍升為全國著名的工學院，1935年4月天津工學院院長李書華感慨道：“以具有四十年歷史之北洋工學院，與現(xiàn)在之清華大學工學院相較，不啻天淵之別?！?3反觀這一時期清華工程教育“跨越式”發(fā)展的原因，瞄準高目標、高起點，扎實而穩(wěn)定學習西方一流大學的辦學模式和思想是重要的因素。這也是中國教育現(xiàn)代化的本質(zhì)特征所決定的，直至今天依然值得反思和回味。參考文獻1 陶知行：中國建設新學制的歷史，璩鑫炎、唐良炎：中國近代教育史資料匯編：學制演變，上海教育出版社1991年版，第1052頁。2 邱

18、椿：清華教育政策的討論，清華周刊第391期，1926年。3 6 蘇云峰：從清華學堂到清華大學（1911-1929），三聯(lián)書店2001年版，第170、171、84、85頁。4 北京清華學校大學部暫行章程，清華周刊第358期，1925年。5 梁啟超：學問獨立與清華第二期事業(yè)，清華周刊第350期，1925年9月11日。7 梅貽琦：清華學校的教育方針，清華周刊第426期，1927年12月。8 清華的工科，清華周刊第29卷5號，1928年3月。9 15 清華大學校史編寫組編著：清華大學校史稿，中華書局1981年版，第70、144、140-142頁。10 轉引自李喜所：近代留學生與中外文化，天津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245頁。11 顧毓琇：清華的工程人才為清華二十四周年紀念作，清華大學史料選編（二）上，清華大學出版社1991年版，第243頁。12 清華大學史料選編第一卷，清華大學出版社1991年版，第233頁。13 劉繼青、王孫禺：20世紀20年代末清華大學工程系裁撤風波考析，清華大學教育研究2010年第2期。14 莊秉鈞：清華市政工程系工場概況，清華周刊第452、453號合集，1929年1月9日。16 17 炎焱：土木工程系改院運動之經(jīng)過，清華周刊第37卷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