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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檔簡介
珠江論韻的歷史意義
一長安論韻是《切韻》的著錄史音韻學是中國傳統(tǒng)語言文學的三個分支之一?!段男慕洝肥茄嗍亓x在第一年(公元601年)所著的一部經典。“切韻系韻書”長期高居中國音韻學的主流地位,是漢語語音史、漢語音韻學史的重要研究對象。《切韻》孕育于隋文帝開皇年間的一次文化精英的燕集。陸法言《切韻序》開篇云:“昔開皇初,有劉儀同臻、顏外史之推、盧武陽思道、魏著作彥淵、李常侍若、蕭國子該、辛咨議德源、薛吏部道衡等八人,同詣法言門宿。夜永酒闌,論及音韻?!笔贩Q“長安論韻”。論韻諸公對當時各地區(qū)的語音及行世的若干韻書作了評點,結論“定”在求切正。這次論韻對于《切韻》的編著以至一千多年來的漢語音韻學史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歷史意義。這篇《切韻序》開頭的“開皇初”顯然是一種模糊的表述,因是經典,陸法言不經意間的三字,遂成謎題,而且是具有高度吸引力的謎題,引得眾多語言學家、歷史學家和文學史家競相奮力破解:此“開皇初”究竟是隋文帝開皇何年?二19陸序、長安論韻結語“長安論韻”是中國音韻學史上的至為重要的大事,這次論韻的學術成果孕育了中國音韻學的經典《切韻》。根據(jù)陸法言《切韻序》的記述,“長安論韻”的地點、人物都很明確中國科學院語言研究所李榮(1957)《陸法言的〈切韻〉》,其第二節(jié)“《切韻序》略釋”里講道:“《切韻序》說‘昔開皇初’,劉臻等八人都到陸法言家里討論音韻,我們不能確指開皇初是開皇哪一年,現(xiàn)在姑且假定為開皇元年(公元581年)?!庇旨恿藗€注:“不過總在開皇五年九月以前。開皇五年九月,李若使于陳。開皇六年,盧思道死于長安?!敝袊鐣茖W院語言研究所王顯(1984:34-35)《〈切韻〉綱紀討論制訂的年份》,認為上述的“兩說都不能成立”,“只能尋找別的途徑來加以解決。從《切韻序》把劉臻等八人按照年齡大小,先后相次,有條不紊來看,自應認為,陸序對于劉臻等八人的稱呼也有個統(tǒng)一的準則,不可能這個用最高的頭銜,那個用最近的頭銜,隨隨便便,信手拈來的。底下可以看到,他對八人的稱呼,絕不用隋朝以前的官銜,就是一個嚴格的準則。雖然他們八人各自有著復雜的仕宦經歷,有一連串的官銜;但在具體的年月里,其官銜則是固定的,不是可此可彼的。通過頭銜的考察,如果發(fā)現(xiàn)開皇初的某一年,他們八人的頭銜基本上都跟陸序的稱呼相合,那就有理由認定《切韻》綱紀的討論大概在這一年?!蓖躏@對劉臻等八人的頭銜逐一做了考證后,認為在開皇九年四月間,他們的官銜跟陸法言《切韻序》中的稱呼相合。最后,王顯(1984:44)認為:“把《切韻》綱紀的論定定在開皇九年四月十七日前后,是考之史實而基本相合,揆之情理而最能圓通的?!迸c李榮、王顯的觀點不同,我提出長安論韻開皇六年說。我曾將在1990年兩岸音韻學者交流會上宣讀的拙文復印件復制了一份寄呈王顯先生乞正,他堅持己見,又撰《陸序“開皇初”為九年四月十七日前后說的補充》示我。1994年王先生仙逝后,我將他的手寫遺稿復印件寄《古漢語研究》雜志社請求發(fā)表,《古漢語研究》刊于1997年第3期。三長安論韻的設立就我淺聞,《切韻序》于公元601年“誕生”以來,似乎在1928年以前一直無人探究“開皇初”的具體年份問題,即使在考據(jù)學大盛的清代,即使以《切韻考》一書而名垂音韻學史的陳澧都未曾措意于此。近七十年來,出版的漢語音韻學的通論書和中國語言學史的著作、辭典很多,在述論陸法言的《切韻》時,必然要介紹《切韻序》和長安論韻,一般不觸及“昔開皇初”的具體年份問題。但也有不少論著予以探究,正如卅年前拙作《長安論韻開皇六年說》開頭就說,“元年說不予討論”,顯得很是突兀,實因“開皇元年說”系“姑且假定之言”,見上引李榮文。主張“開皇二年說”的學者頗多:最早是讀上述諸文,可見,“開皇二年說”的支柱有二:第一、開皇初年燕集論韻的十人中盧思道最早下世,因此燕集必在盧卒之前,這是最正常的邏輯推理。董作賓《切韻年譜》:“周靜帝大象二年(公歷五八〇)盧思道為武陽太守時年四十九”,“(隋文帝)開皇三年(公歷五八三)盧思道卒,年五十二”?!端鍟けR思道傳》文末敘述盧思道兩次“上奏”,一為大理不可除,二為殿庭非杖罰之所。此后的文字是:“是歲,卒于京師,時年五十二,上甚惜之?!薄笆菤q”緊承兩次上奏,似乎時間與之同一,因而可以據(jù)以確定卒年??墒恰端鍟穼@兩次“上奏”的時間都未明確交代。而且兩次“上奏”未必同一年份,于此,王顯、呂朋林、祝尚書、張雨四位以及文學史家倪其心都做過考證,各抒己見。我認為祝尚書之言可從,“二年說”的第二根支柱是人們對“初”意義的直覺認知。既然長安論韻被定在開皇二年,那么史傳上好些有關人物在開皇頭幾年的行蹤就只能被壓縮在元年和二年的時間之內。如此,就不能不面臨許多難以解釋的困難。二年說的信從者最多,影響最大,當與董作賓的高知名度不無關系。但是這兩根支柱都成問題。開皇元年、二年、三年固然可以稱作“開皇初”,而其后的開皇六年就不可以稱作“開皇初”嗎?可以!這次,即2020年我再讀《隋書》,大有收獲,現(xiàn)在我可以拿出鐵證來。又,困擾“開皇初”謎題破解的關鍵之一是盧思道的卒年,可以說,不是董作賓、張雨諸位所認作的開皇三年,而應是開皇六年。下均有詳論。長安論韻“開皇三年說”見于“五年九月以前說”見于李榮《陸法言的〈切韻〉》一文,理由是“開皇五年九月,李若使于陳。開皇六年,盧思道死于長安”。王顯不同意此說,筆者亦以為此說嫌寬泛。筆者提出“長安論韻開皇六年說”有論證,全文見本篇附錄,今再作大幅增補。最后是“開皇九年說”,王顯著兩篇長文,有論證,有影響,陸萌一的《陸法言》一文采取王顯之說,四《切韻序》“開皇五年”考證是否為“大陸法系”,也有可能改歸于長安論韻我在1990年海峽兩岸音韻學者學術討論會上提出“開皇六年說”。光陰似箭,至2020年,“三十而立”,現(xiàn)再證前說,應有進步。再證之甲:“開皇六年”可以稱作“開皇初”。上引張雨文認為“開皇初”該是開皇的前一二三年。我認為,這種語感直覺未必完全可靠,“開皇初”可不可以不限于頭三年?我首先采取“以今例古法”。這“以今例古”四字取自魯迅先生的名作《魏晉風度及藥與酒的關系》一文。至于開皇六年是否可以稱為“開皇初”,當然更需要有可靠的典籍為證,這就是“歷史文獻考證法”!過了三十年我再次讀《隋書》,從中找到三條書證。《隋書·五行志》:“開皇初,梁王蕭琮改元為廣運。江陵父老相謂曰:‘運之為字,軍走也。吾君當為軍所走乎?’其后,琮朝京師而被拘留不反?!薄端鍟な掔齻鳌罚骸扮晏枏V運,有識者曰:‘運之為字,軍走也?!峋龑⒈甲吆??”(按,隋時“運”字,從辶,聲符為“軍”,故當時后梁民間有此說。“軍”今簡化為“軍”,“運”今簡化作“運”。)又,《隋書·五行志》:“開皇初,梁主蕭琮新起,后有鵂鳥集其帳隅。未幾,琮入朝,被留于長安,梁國遂廢?!睘榱死斫膺@三則史料,需要簡敘一段歷史。自西晉王朝覆亡至隋滅陳統(tǒng)一(316-589),中國南北分裂達273年之久,在此期內,政權更迭頻繁,戰(zhàn)禍連年不斷。梁武帝蕭衍(464-549)后期,收納東魏叛將侯景,致成大亂,549年梁武帝餓死建康臺城,此后其子孫爭立,叔侄相殘,亂局更甚,552年梁武帝第七子蕭繹在江陵稱帝,是為梁元帝。554年梁武帝太子蕭統(tǒng)之子蕭詧引西魏軍攻陷江陵,梁元帝出降,不久遇害。555年西魏立蕭詧為梁帝(史書或稱“梁王”“梁主”),史稱后梁,轄地僅三百里,乃西魏附庸。此后,在宗主國,西魏(元氏)—北周(宇文氏)—隋(楊氏)相繼,在后梁,蕭詧—蕭巋—蕭琮父子祖孫相繼。《周書·蕭巋傳》:“(開皇)四年,巋來朝長安,隋文帝甚敬待之。……巋在位二十三載,年四十四。(開皇)五年五月薨。……隋文帝又命其太子蕭琮嗣位,年號廣運?!卑赐ɡ?,蕭巋死之次年,即隋開皇六年,后梁新君蕭琮改元廣運。上引《隋書·五行志》“開皇初,梁王蕭琮改元為廣運”,又《隋書·蕭琮傳》“琮年號廣運”皆為開皇六年事,這三則文獻史料證明了“開皇初”可以指稱“開皇六年”,無可置疑!再證之乙:唐代張說《齊黃門侍郎盧思道碑》不可否認、不可改易。準確破解《切韻序》“開皇初”謎題的關鍵之一是長安論韻的參與者盧思道究竟卒于何年?云:“最早主張開皇二年說的董作賓就沒有提及張說《齊黃門侍郎盧思道碑》與《隋書·盧思道傳》對其卒年的不同記載。”按,《盧思道碑》云,盧思道“隋開皇六年,春秋五十有二,終于長安”,而《隋書·盧思道傳》只是說“是歲,卒于京師,時年五十二”,并沒有明確給出卒年(本文前有論議)。盧思道卒于開皇三年這句話,是董作賓講的,是推論?!侗R思道碑》的這則史料十分重要,但卻或未被認可或遭到更改。王顯為了維護他的長安論韻“開皇九年七月十四日左右”說,將“開皇六年”改為“開皇十年”,將“春秋五十有二”改為“六十”。張雨持長安論韻“開皇二年說”,是認可董作賓推算出的盧思道卒于開皇三年,而不認可唐人張說作的《盧思道碑》的“開皇六年”“終于長安”。我認為,張說《齊黃門侍郎盧思道碑》文中的盧思道卒于開皇六年的記載應可信,論證于下。存世至今《齊黃門侍郎盧思道碑》碑文見于宋太宗時官修的《文苑英華》、四部叢刊初編影印明嘉靖丁酉年刊本《張說之文集》、清乾隆時四庫全書本《張燕公集》、清嘉慶內府刻本《全唐文》,諸本一致作“開皇六年”。未見“六”字有異文。在我國古代,通常的情況是,埋在地下的墓志和樹在地上的墓碑,其上的文章都是孝家請當時文士寫就的,作者與死者一般是同時人。而此《齊黃門侍郎盧思道碑》很特殊,碑文作者張說與死者盧思道相差130多年,怎么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原來作者張說(667-730)是應盧思道的玄孫盧藏用(約666-約718)總之,1928年董作賓是不知有《齊黃門侍郎盧思道碑》文存世,而推算盧思道卒于開皇三年,從而提出長安論韻“開皇二年說”。后來者知曉有張說的《盧思道碑》,就不應再拘守董作賓的舊說。依據(jù)盧思道《勞生論》《孤鴻賦》等文學作品中的模糊詞語推算其年齡及參與長安論韻的時間,其準確性是很難說的。因為嗟嘆時光流逝,壯志未酬幾乎是古今文人的通習,尤其在失意抑郁之時,往往“虛報年齡”“倚‘老’賣老”。卅年前拙文舉歐陽修(1007-1072)《醉翁亭記》為例,修自稱“翁”,實際上其時年僅四十,這與他遭彈劾貶官心情郁悶有關。五從“刑滿釋放”到“省試”筆者在1990年《長安論韻開皇六年說》中云:“我們的辦法是考察主人父子及八位客人什么時候都能聚集在長安,而且有可能燕集論韻。反過來說,只要某一段時間內有一人不在長安或不可能參與論韻,則陸府論韻絕不會在此時發(fā)生?!本奂顼嬚擁?,十人必須都在長安而且有可能燕集,筆者現(xiàn)在即2020年命名為“齊一律”。且看其實踐效果如何,即在“開皇初”這一謎題破解中的運用。下面主要利用正史《隋書》《周書》《陳書》所載史料作考證。首先探究薛道衡的經歷。薛道衡,河東汾陰人,本為北齊文臣。周武帝平齊,隨至長安而仕于周。我們關注的是他入隋后的經歷。《隋書·薛道衡傳》:“高祖受禪,坐事除名。河間王弘北征突厥,召典軍書。還,除內史舍人,其年,兼散騎常侍,聘陳主使?!卑矗案咦媸芏U”指581年2月楊堅取代周靜帝,自立為帝,國號隋,其廟號為“高祖”。楊弘是楊堅的從祖弟,《隋書·高祖紀》載開皇元年五月楊弘進位為河間王。楊弘北征突厥事在開皇三年(583),何以知之?《隋書·趙仲卿傳》:“高祖受禪,進爵河北郡公。開皇三年,突厥犯塞,以行軍總管從河間王弘出賀蘭山,仲卿別道俱進,無虜而還?!鄙弦堆Φ篮鈧鳌分械摹捌淠辍保碎_皇四年,請閱《隋書·高祖紀》:“(四年)冬十一月壬戌遣兼散騎常侍薛道衡……使于陳?!睆纳弦妨系瓤芍Φ篮庠陂_皇元年、二年“因事除名”,按,“除名”即“為民”再看魏澹。張雨文述及,甚是。拙文《長安論韻開皇六年說》漏考,今補?!端鍟の哄鳌罚骸凹案咦媸芏U,出為行臺禮部侍郎。尋為散騎常侍聘陳主使。還除太子舍人?!卑?,“行臺:魏晉至金代尚書臺(省)臨時在外設置的分支機構?!薄八彘_皇二年(582)在并、洛、益三州各置河北道、河南道、西南道行臺尚書省,文帝以其子楊廣、楊俊、楊秀各為行臺尚書令?!?參見《中國大百科全書·中國歷史》(縮印本)第2版第840-841頁)此在《隋書·高祖紀》開皇二年正月辛酉有記載?!端鍟ぐ俟僦局小罚骸靶信_在令無文,其官置令、仆射,其尚書丞、郎皆隨權制而置員焉?!薄栋俟僦鞠隆罚骸靶信_省則有……禮部、膳部、兵部、駕部、庫部、刑部、度支、戸部、金部、工部、屯田侍郎各一人?!薄靶信_諸曹侍郎為視正六品?!笨梢娢哄9傥徊桓摺!陡咦嬷尽罚骸?三年)閏十二月乙卯,遣……通直散騎常侍魏澹使于陳?!眲t是魏澹開皇二年初即外出任職,至三年末才回長安。再看辛德源?!端鍟繁緜鳎骸凹褒R滅仕周,為宣納上士。因取急詣相州,會尉迥作亂,以為中郎。徳源辭不獲免。遂亡去。高祖受禪,不得調者久之,隱于林慮山。郁郁不得志,著《幽居賦》以自寄,文多不載。徳源素與武陽太守盧思道友善,時相往來,魏州刺史崔彥武奏德源潛為交結,恐其有奸計,由是謫令從軍討南寧。歲余而還。”《隋書·地理志上》:“開皇三年,遂廢諸郡?!薄端鍟ぐ俟僦鞠隆罚洪_皇三年四月,“罷郡,以州統(tǒng)縣”。既然《隋書》稱崔彥武為魏州刺史,那么告發(fā)辛德源與盧思道秘密交結則是三年事。于是辛德源受處分從軍討南寧,討蠻事畢,“歲余歸”,當在四年甚或五年還。于此可知,辛德源在開皇元年二年,久隱山區(qū),三年被“謫令從軍討南寧”,“歲余而還”,當在開皇四或五年。關于隋初南寧州東爨、西爨的情況,《隋書》梁睿傳、韋沖傳、王長述傳皆述及。茲錄《韋沖傳》:“俄而起為南寧州總管,持節(jié)撫慰,復遣柱國王長述以兵繼進?!薄锻蹰L述傳》:“開皇初,復獻平陳之計?!髷?shù)歲以行軍總管擊南寧,未至,道病卒?!蔽覀兛梢詮倪@條史料“開皇初”“后數(shù)歲”這些表時間的詞語推知辛德源“從軍討南寧”當在開皇三年或四年。再探究另一位陸府宴會參與者盧思道在開皇初的行蹤。《隋書》本傳:“高祖為丞相,遷武陽太守,非其好也。為《孤鴻賦》以寄其情……。開皇初,以母老表請解職,優(yōu)詔許之。思道自恃才地,多所陵轢,由是宦涂淪滯。既而又著《勞生論》,指切當時。歲余,被征,奉詔郊勞陳使。頃之,遭母憂。未幾,起為散騎侍郎奏內史侍郎事。于時議置六卿,將除大理,思道上奏曰……又陳殿庭非杖罰之所,……。上悉嘉納之。是歲卒于京師,時年五十二。上甚惜之。”盧思道出身于當時的北方頭等高門大族。在“五胡亂華”南北分裂的時代,原在北方的漢人高等士族,一部分逃至南方,成為南朝政權的支柱。而留在原地的,少數(shù)民族的帝王利用他們,仍舊給予權力與地位,如魏孝文帝時,盧崔鄭王為四姓高門,范陽盧氏有“北州冠族”之稱。盧思道“自恃才地”,“地”即地望,他在北齊時官至黃門侍郎,這是皇帝近侍之官,參與機要。周武帝平齊,將十八朝士帶至長安,其一為盧思道。可是他次年參與原齊地的反周叛亂,幾被處死,后因文才優(yōu)異獲免。楊堅為周丞相時,只給了他一個武陽太守這樣不大的地方官,他不滿意。至開皇初,以母老辭職?!皻q余,被征,奉詔郊勞陳使”。張雨文認為此“陳使”所指是開皇二年正月戊辰“陳遣使請和”(《隋書·高祖紀》)。按,需注意《隋書》“歲余”二字,楊堅稱帝是在開皇元年二月甲子,至開皇二年正月戊辰,即使盧思道在楊堅稱帝登基大典的同一天“表請解職”,也不到一年。只要打開《隋書·高祖紀》,楊堅自登基之日起,百事俱興,賞功臣,封百官,立皇后,定太子,……。連他很喜愛的從祖弟楊弘,也要待到五月才進位河間王。在建國初期,楊堅還要大肆殺戮北周皇室及鎮(zhèn)壓反對派,《隋書·宇文愷傳》:“(高祖)及踐阼,誅宇文氏?!薄端鍟じ咦婕o》載,開皇元年正月原來的皇帝周靜帝宇文闡被貶為介國公,五月殺之,時年九歲。因此一個北齊舊臣且官位不高的武陽太守辭職奉母,下詔許之,不會在那開國之初政務極其繁忙眾多要事亟需處理之時。盧思道解職居鄉(xiāng),體味《隋書》的“歲余,被征,奉詔郊勞陳使”,這“歲余”,豈能在開皇二年正月戊辰?只能在開皇三年。因此根據(jù)《隋書》,盧思道在開皇三年進京郊勞陳使以前,據(jù)其自作《勞生論》“罷郡屏居”則不可能待在長安。《隋書·盧思道傳》敘述了“郊勞陳使”一事后,“頃之,遭母憂”。在那個時代,遭父母之喪,必須解職返鄉(xiāng),守制三年(實際上二十七個月),《隋書·盧思道傳》的“未幾,起為散騎侍郎奏內史侍郎事”,是指母死服喪畢后的“未幾”,被任命新官。因此盧思道只能在開皇六年回到京城,任新職。關于入隋后的盧思道的行蹤,尚有為董作賓、羅常培、李榮、王顯、魯國堯、呂朋林、張雨等所不知者。宋初官修《文苑英華》載盧思道兩文:卷六四五《為隋檄陳文》,卷六八三《為高仆射與司馬消難書》,又唐徐堅《初學記》卷七載《祭漅湖文》?!都罎R湖文》尤為重要,開篇有“維開皇元年十二月朔甲子”。這三篇文章皆為祝尚書輯入《盧思道集校注》,顯然這是盧思道參與首次隋陳之役的明證。開皇五年九月李若使于陳。長安論韻的其他幾人,未發(fā)現(xiàn)在開皇六年以前離開長安的史料。六陸爽、魏道及魏朝士卅年前的拙文云:“我們的辦法是考察主人父子及八位客人什么時候都能聚集在長安,而且有可能燕集論韻。反過來說,只要某一段時間內有一人不在長安或不可能參與論韻,則陸府論韻絕不會在此時發(fā)生。”這一命題有兩層意思:長安燕集,首先是必須十位參與者同時皆在長安;其次是,即使皆在長安,還必須有可能燕集。筆者上一節(jié)運用齊一律爬梳、排比史書提供的信息,證明十人只有在開皇六年才都在長安。這一節(jié)我們要講的是,開皇元年、二年時即使參與者都在長安,也不可能燕集。在此我們提出“知世論人說”。所謂“知世”,就是了解、知曉燕集參與者的歷史背景、所處的時代、當時的政局形勢?!罢撊恕币鉃榭疾煸谀菢拥谋尘?、條件下,他們能或不能有什么行動。這也是考證長安論韻的學者如陳寅恪、董作賓、羅常培、李榮等大家所疏于考據(jù)者。在這一節(jié)里,我們的研究對象主要是陸爽、顏之推、盧思道、魏澹、李若、辛德源、薛道衡等七人,陸爽是燕集的主人,所以將他置頂。他們主要生存在北朝末期,入隋后的時間并不長,短者6年即逝(盧思道),最長者23年(薛道衡)。這就促使我們去了解北朝末至隋初的歷史,我們特別截取577-582年這一時段,因為這6年的政治形勢非常動蕩,可以16字概括:兩朝興亡,一場內戰(zhàn),開國伊始,血雨腥風。凡事總有頭,我們先考察更廣闊的歷史背景:316年西晉覆亡,從此中國南北分裂,南方為東晉宋齊梁陳五王朝相繼;北方先是五胡十六國時期,386年統(tǒng)一于鮮卑族的北魏。534年起北魏分裂為二:東魏—北齊,西魏—北周,東西爭戰(zhàn)不已??傮w上說,北齊在地域、人口、經濟、文化都強于北周。但是577年,北周卻滅了北齊,唐人李商隱詩:“小憐玉體橫陳夜,已報周師入晉陽。”這是英主與昏君的對決。577年周武帝滅齊,齊舊臣十八人“同征,令隨駕后赴長安”(《北齊書·陽休之傳》),其中有后來參與長安論韻的李若、盧思道、顏之推、薛道衡、辛德源、陸爽六人。這18人入周后除個別人外并未受到重用,不似齊桓公待管仲,唐太宗待魏征。他們實際上是被俘而降周,雖為官,我思索久之,以1949年的“留用人員”一詞名之頗為適合。平齊一年后即578年六月周武帝病死,閏六月立即在原齊地范陽發(fā)生反周叛亂,盧思道參與?!端鍟けR思道傳》:“未幾,(思道)以母疾還鄉(xiāng)。遇同郡祖英伯及從兄昌期、宋護等舉兵作亂,思道預焉?!敝芡⑴杀?zhèn)壓,盧思道列處死名單中,因統(tǒng)兵將領憐惜其才而免。周武帝死后,其子繼位,是為周宣帝。《隋書·刑法志》云,“宣帝性殘忍暴戾”,“內外不安,俱懷危懼”。宣帝580年5月死,子周靜帝時年八歲,外戚楊堅為丞相,總攬朝政,一場大規(guī)模的內戰(zhàn)立即發(fā)生。《隋書·高祖志》:“周室舊臣,咸懷憤惋。”“相州總管尉遲迥自以重臣宿將,志不能平,遂舉兵東夏。趙魏之士,從者若流,旬日之間,眾至十余萬?!逼渌杏兴抉R消難、王謙等在所統(tǒng)管地區(qū)起兵響應。應該特別注意的是,尉遲迥部的“趙魏之士”,何許人也?《周書·尉遲迥傳》:“(尉遲迥)以開府小御正崔達拏為長史,余委任亦多用齊人?!卑?,崔達拏是周武帝平齊,與陸爽、顏之推等一同帶回長安的北齊十八朝士之一。齊人踴躍涌入尉遲迥部,旬日之間,眾至十余萬。于此可見齊人不服,企圖借北周內戰(zhàn)之機復國。580年的大內戰(zhàn)中,楊堅獲勝,失敗的一方(齊人為多)受到嚴厲的懲罰,其家口被沒為奴婢。治史有著史、考史、評史三途。筆者認為,考史應避免局限于史書字面作考據(jù),宜視野開闊高遠,了解政治形勢。人有生物之人與社會之人的區(qū)分。社會之人屬性紛繁復雜,譬如有工人、農人、軍人、文化人,自然還有“政治人”。凡官員都是“政治人”,欲考其史,必須考他們所處的政治之史,無論古今,概莫能外。那么,“長安論韻”的燕集發(fā)生在何時?這次燕集的性質為何?七長安陸府論韻研究隋代初年的歷史,就可發(fā)現(xiàn),約在開皇三年起,政治局勢趨于平緩,逐漸出現(xiàn)了寬松的氣氛,茲舉幾條史料于下?!端鍟じ咦婕o》:三年正月庚子,“將入新都,大赦天下”;三月丁巳,“詔購求遺書于天下”;嚴峻期以后,政治環(huán)境寬松,臣下燕集聚飲,便成了常態(tài),此亦當為國史通則。不少學者認為,長安論韻是一次專門為音韻問題而召開的專題學術討論會,猶如1980年創(chuàng)立的中國音韻學研究會的歷屆學術討論會。我的觀點則異于是,我認為,劉臻、顏之推等八人與陸爽父子的晚宴是一些文士官員們的“文酒之會”或“詩酒之會”。這在那個時代是習見之事,可舉三條書證?!端鍟も准静艂鳌罚骸凹静啪至繉捄耄g業(yè)優(yōu)博,篤于信義,志好賓游。常吉日良辰,與瑯琊王褒、彭城劉?、河東裴政及宗人信等為文酒之會。次有劉臻、明克讓、柳?之徒雖為后進,亦申游款。”(按,請注意,名單中有劉臻,可見他是樂于參加會飲者)《陳書·阮卓傳》:“以目疾不之官,退居里舍,改構亭宇,修山池卉木,招致賓友,以文酒自娛?!薄杜f唐書·吳筠傳》:“開元中,南游金陵,訪道茅山,久之,東游天臺。筠尤善著述,在剡與越中文士為詩酒之會。”隋王朝到了開皇六年,政治環(huán)境寬松,昔日不得意的“留用人員”都被“用”了,有了官職,自然就有不菲的俸祿,也有了愉悅的心情,這都是聚集宴飲的必備條件,于是就發(fā)生了中國語言學史上大書特書的長安陸府論韻。宴飲十人中,有八人為舊齊人,其中七位是曾仕于北齊二十年的舊臣,577年齊亡入周成了“留用人員”,僅僅4年,即581年再次改朝換代,“自動轉為”隋臣,他們是顏之推、盧思道、李若、魏澹、辛德源、薛道衡、陸爽,另一人陸法言,當周武帝平齊時尚為未成年的齊民。八人中盧思道、辛德源二人有叛周反楊的重大歷史污點,薛道衡“坐事除名”不知是因政治問題還是他事犯有過錯。這些原齊人在血雨腥風的開皇元年、二年悚懼不寧,甚或被監(jiān)視,但是開皇三年以后形勢好轉,或任官,或出使。開皇六年時他們都官運亨通,心情舒暢,于是置酒高會,暢談闊論,“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八人可以稱作北齊幫。至于劉臻、蕭該,本為南方的梁元帝舊屬,554年江陵為西魏軍所破,其后蕭、劉被擄入長安。顏之推是他們的同僚,也被擄,但伺機逃往北齊。577年齊為周所滅,隔了22年,顏之推又與劉、蕭同朝,但不在江陵,而在長安。盧思道等等七人也與顏之推一同到了長安。歷史這個冥冥之手將這班歷盡艱辛的十人聚攏在一地,歷史又在開皇六年安排他們坐在長安的一張酒桌邊,使他們隨興暢敘。開皇六年陸府燕集實際上是隋初一群中層官員的聚飲。這些官員宴飲聚餐主要談論的話題是什么?大凡“文酒之會”,其話題必然多元,現(xiàn)實感強,隨機性明,偶發(fā)性多,轉移度高。以今例古,在這樣的“酒會”里,他們的話題因與會者的身份、素養(yǎng)、愛好而決定,焦大們大碗喝酒跟林妹妹們的吟詩雅集,那話題必然大不一樣。爆發(fā)新的話題、變換話題更是司空見慣?,F(xiàn)實中最令與會者關心的問題更可能是主要話題??梢韵胂螅瑒⒄?、顏之推他們,作為官員,能不談論他們最關心的政治問題、國際形勢?他們都是文士,詩歌創(chuàng)作、文章評騭自然也是少不了的內容,等等。對于這次開皇六年陸府文酒之會,我們應該細細咀嚼陸法言《切韻序》的“夜永酒闌,論及音韻”八字:1.從前四字可見此次宴飲時間之長,與會者興致之高,他們的話題必很多,議論必熱烈,因與《切韻》無關,便被陸法言“隱身”。2.只是到了快收場,來賓該打道回府歇息的時候了,(按,此與序文“宿”義理解有關,本文從吳葆勤《“同詣法言宿”校議》之說)“及”這是第二個關鍵詞,表示此時話題忽然一轉,方論“及”音韻。從《切韻序》的敘述,十人議論的音韻話題可以略分為二:1.評論南北東西的各地方言的歧異及優(yōu)劣;2.評騭前此眾多韻書的得失。無論方音與辭書,宗旨在削疏緩而定精切。音韻是這場晚宴的最后一個話題!壓軸!多虧這次宴飲到最后冒出了這么一個話題,天幸!中國人自古迄今的宴飲活動,該有恒河沙數(shù),然而給文化史留下印記的并不多,而值得大書特書的更少。當首推東晉永和九年(353)的山陰蘭亭雅集,留下了書法史上的第一名帖和一篇一流散文,隋初開皇六年(586)的長安雅集孕育了音韻學的經典《切韻》和語言學史上一篇一流序文。我們后人應該感謝魏澹,他指令陸法言:“向來論難,疑處悉盡,何不隨口記之?我輩數(shù)人,定則定矣?!币皇怯羞@位準“策劃者”,這場熱烈的“論韻”必風流云散,湮沒在歷史長流中。顏外史、蕭國子兩位“學術帶頭人”作結論,自是功不可沒。當然更應該感謝的是陸法言,他記下綱紀,十余年后據(jù)之成一代偉著。我們還不可忘記的有隋文帝,他廢太子遷怒陸爽,一聲金口玉言,陸法言“除名為民”,于是“屏居山野”,不得不專心撰作。清人趙翼《題遺山詩》名句:“國家不幸詩家幸,賦到滄桑句便工?!焙笕它c化為“詩人不幸詩家幸”,我們后世的音韻學者不妨作如是言:“陸家不幸韻家幸,經典千年孰競工?”八長安論韻越界甲、卅年前為文,卅年后舊題新做,若有寸進,皆受啟沃于先賢程顥:“須是大其心使開闊,譬如為九層之臺,須大做腳始得?!币摇⒈疚氖且黄紦?jù)語史學的論文。多年前我提倡“文史語言學”,如今我擬改名為“考據(jù)語史學”,即充分占有史料使用考據(jù)方法以研究語言的歷史和語言學的歷史。陳寅恪先生的《從史實論切韻》、周祖謨先生的《切韻的性質和它的音系基礎》,都是考據(jù)語史學的經典之作。筆者不揣谫陋,踵繼前賢,曾撰《長安論韻開皇六年說》《顏之推謎題及其半解》,今以十余月之功著《三十而立,再證長安論韻開皇六年說》。丙、我認為,治學撰作既需要充分占有可靠的材料以作嚴謹?shù)倪壿嬐评恚残枰哂兴枷?、理論,故本文提出“以今例古法”“知世論人說”“齊一律”等。唐人張說《鄴都引》詩如此形容魏武帝:“晝攜壯士破堅陣,夜接詞人賦華屋?!苯袢嗽弧皟墒钟病?,是謂得之,于我心有戚戚焉。丁、憶1962年在中國科學院語言研究所,呂叔湘先生諄諄教誨:“你們寫一篇論文應該花一兩年時間,不要急于求成。”敢不書紳踐行?戊、此文過長,筆者不得不將另半內容割出,擬撰《長安論韻群體剖析與〈切韻〉思想歸因探研》,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篇分解。魯國堯于顏之推故里2021年3月說明:由臺灣師范大學陳新雄教授倡議,香港浸會學院中文系主辦,大陸音韻學者積極支持的海峽兩岸音韻學者相隔41年后的首屆學術討論會于1990年6月11日12日在香港浸會學院舉行,隆重熱烈,兩岸一家親。這次會議開啟了兩岸音韻學者的密切交流,是為“香江論韻”。很榮幸,當年我亦與會,宣讀論文《長安論韻開皇六年說》。卅年滄桑,與會諸公辭世者匪鮮,“空懷可作之嘆”。茲將拙文在《古漢語研究》雜志刊布,謹以此紀念音韻學史上具有重要意義的海峽兩岸音韻學者的“香江論韻”。當年的海峽兩岸音韻學者的首屆學術討論會,成了歷史。拙文已過卅載,也成了歷史,自應保存文本原貌,除了將原手稿繁體字改為簡化字以外,不作任何更改(包括錯誤)。《切韻序》所涉歷史史研究每讀文史,輒感漢文學史家有優(yōu)于漢語史家之處,前者于研究對象之里貫交游、出處行藏多能深入探討,如李白之經濟來源,曹沾之耽心風箏,皆有專論,而漢語史家不免遜色。然關于《切韻序》所涉史實,若干語言學家與歷史學家均曾致力于考訂,成績斐然。筆者不揣谫陋,兩年前也曾閱讀有關史籍,今春受平山久雄先生《切韻序和陸爽》一文的激發(fā),再度研讀史籍,覺諸師、諸賢之說尚有可補可正之處,于五月初基本完成這項研究。但香港論韻會在即,而教學、教務纏身,只得就長安論韻的時間問題草成此文,祈方家指正。一陸法言切韻問題的由來《切韻》是漢語音韻學的最重要的經典,《切韻序》開頭就說:“昔開皇初,有劉儀同臻、顏外史之推、盧武陽思道、魏著作彥淵、李常侍若、蕭國子該、辛咨議德源、薛吏部道衡等八人同詣法言門宿,夜永酒闌,論及音韻?!边@就是著名的長安論韻。主人陸爽之子陸法言“燭下握筆,略記綱紀”,十余年后,于仁壽元年(601年)撰成《切韻》一書。陸法言只說了句“昔開皇初”,那么長安論韻究是何年?審慎的說法是,“我們不能確指開皇初是開皇哪一年,現(xiàn)在姑且假定為開皇元年(公元581年)”(李榮《陸法言的〈切韻〉》),“大約在公元五百八十幾年”(陳振寰《音韻學》)。確指年份的有開皇二年說(董作賓《切韻年表》);“不過總在開皇五年九月以前。開皇五年九月,李若使于陳。開皇六年,盧思道卒于長安”(李榮);“《切韻》綱紀的論定是在開皇九年(589年)四月十七日前后”(王顯《〈切韻〉綱紀討論制定的年份》)。元年說不予討論。二年說之理由為盧思道卒于三年,陳寅恪1948年發(fā)表之《從史實論切韻》引用張說之《盧思道碑》云:“隋開皇六年,春秋五十有二,終于長安?!惫识暾f也毋庸討論。那么可以討論的是開皇五年九月李若使陳以前說和開皇九年說,先討論后者。二盧思道卒于開皇五年,五十二歲《隋書·盧思道傳》末云:“是歲,卒于京師,時年五十二?!睆埍_指五十二歲卒時為開皇六年。王顯云:“所謂‘時年五十二’,‘二’字是誤衍,‘五’字則是‘六’的訛誤?!蔽疵飧膭舆^多,雖然典籍數(shù)字因傳刻訛誤乃常事。定為九年四月十七日前后,似已不是開皇初,而近乎開皇中了,開皇二十年整,法言于仁壽元年作序,于開皇之初中應有較清晰的印象。據(jù)張碑,盧卒于六年,年五十二,則為535年生;依王說,盧十年卒,年六十,那是531年生。哪種說法較合于史籍?盧思道《孤鴻賦》:“余志學之歲,自鄉(xiāng)里游京師。”如真是十五歲(文人用辭,往往大致如此),即549年至鄴?!端鍟繁緜髟疲骸澳晔?,遇中山劉松?!眲t是550年。后師事邢邵,“就魏收借異書,數(shù)年之間,才學兼著?!R天保中,《魏史》未出,思道先已誦之,由是大被笞辱?!睋?jù)《北齊書·魏收傳》,收天保二年(551年)受詔撰魏史,天保五年(554年)成?!妒吠āす沤裾菲罚骸褒R秘書監(jiān)魏收博采舊聞,勒成一史,……于是大征百家譜狀,斟酌以成《魏書》?!贝藭r異書必多,盧與魏交密,故得泄其未公開的著作,遂涉謗史案。若是531年生,較之535年生,與上段史實距離頗遠?!豆馒欃x》:“年登弱冠,甫就朝列”,“通人楊令君、邢特進已下,皆分庭致禮,倒屣相接”?!端鍟繁緜鳎骸白笃蜕錀钭駨┧]之于朝,解褐司空行參軍,長兼員外散騎侍郎,直中書省。”《北齊書·文宣帝紀》:“天保八年尚書右仆射楊愔為尚書左仆射。”《北史·樊遜傳》:“(天保)八年,……楊愔言于眾曰:‘后生清俊,莫過盧思道?!煲运嫉篱L兼員外郎?!薄侗饼R書·崔瞻傳》述盧思道直中書省向楊愔推薦崔瞻事。天保八年(557年)解褐,如是535年生,那“年登弱冠,甫就朝列”,就較合;若531年生,就較遠?!豆馒欃x》云“籠絆朝市且三十載”,此賦作于揚堅為北周丞相時,即580年。《史記·張儀傳》:“爭名者于朝,爭利者于市?!焙笠猿蟹褐该畧?。如以盧思道卷入謗史案計,554年《魏書》成,553年思道“先誦之”,至作賦時恰近三十年,且,將也。《孤鴻賦》:“余五十之年,忽焉已至?!蓖躏@先生指出,這是套用孔融成話,其時實四十六歲。文人偏老時,易夸張其老(如歐陽修作《醉翁亭記》時四十歲,自稱翁)。約在582年著《勞生論》:“余年五十,羸老云至?!迸e成數(shù)也。又云:“年在秋方,已迫知命?!苯咏迨玻?,近也。根據(jù)以上理由,我認為還是承認張碑與史傳,盧思道卒于開皇六年,五十二歲。不過,我們也佩服王文對史傳的若干處的解釋很有道理,筆者還無法提出另說。三從參與著作郎到沙山如果盧思道卒于開皇六年,那么長安陸府論韻絕不會在七年及其后。因為盧死的具體月份不知道,但最遲在六年底。長安論韻只可能在開皇元年二月甲子至六年底之間,無論發(fā)生在哪一年,“昔開皇初”都是貼切的。我們的辦法是考察主人父子及八位客人什么時候都能聚集在長安,而且有可能燕集論韻。反過來說,只要某一段時間內有一人不在長安或不可能參與論韻,則陸府論韻絕不會在此時發(fā)生。據(jù)《隋書·高祖本紀》,開皇三年閏十二月乙卯魏澹使陳,四年十一月壬戌薛道衡使陳,五年九月丙子李若使陳。假定每次出使往返為六個月,這可從下兩事推出:據(jù)《隋書·高祖紀》,元年四月辛丑,陳使“來聘于周,至而上已受禪”,二月甲子楊堅即帝位,陳使當是二月甲子前由建康出發(fā);又,四年秋七月丙寅,陳使來聘,八月壬子享陳使,陳使在長安前后呆了四十七天。特別要考慮到三個人。一是薛道衡?!端鍟繁緜鳎骸案咦媸芏U,坐事除名。河間王弘北征突厥,召典軍書,還除內史舍人。其年,兼散騎常侍,聘陳主使。”據(jù)《隋書》楊弘傳、燕榮傳、趙仲卿傳(文繁不錄),楊弘三年初擊突厥,六月勝利。那么薛道衡三年初最早二年底從軍,三年下半年回長安。而開皇元年、二年坐事除名,這期間似不太可能赴陸府宴集。二是辛德源?!端鍟繁緜鳎骸耙蛉〖痹勏嘀?,會尉迥作亂,以為中郎。德源辭不獲免,遂亡去。高祖受禪,不得調者久之,隱于林慮山,郁郁不得志,著《幽居賦》以自寄,文多不載。德源素與武陽太守盧思道友善,時相往來。魏州刺史崔彥武奏德源潛為交結,恐其有奸計。由是謫令從軍討南寧,歲余而歸。秘書監(jiān)牛弘以德源才學顯著,奏與著作郎王劭同修國史?!卑?,北周靜帝大象二年(580年)六月相州總管尉遲迥反對楊堅,“舉兵東夏,趙魏之士,從者若流,旬日之間,眾至十余萬?!逼咴率?。辛德源涉嫌,故在楊堅取得帝位后,只得隱居林慮山?!端鍟さ乩碇局小罚嚎び辛謶]縣,內有林慮谼。魏郡太守自有監(jiān)視德源行動之責。《地理志》上:“開皇三年,遂廢諸郡?!薄栋俟僦尽罚洪_皇三年四月后,“罷郡,以州統(tǒng)縣”。既傳稱魏州刺史,則是三年事。那么三年從軍討南寧,“歲余歸”,即四年歸。關于討南寧一事,王顯先生文認為“是在史萬歲的統(tǒng)率下”(王文注二十六)。《隋書·史萬歲傳》未明言時間,但從蘇沙羅傳可知,史萬歲征西爨當在開皇十年后。從梁睿傳、韋沖傳、王長述傳知西爨三代酋領為爨瓚、爨震、爨翫(文繁不引),韋、王征撫的對象是爨震,史萬歲的征討對象是爨翫。王長述傳:“后數(shù)歲,以行軍總管至南寧,未至,道病死。”辛德源當是從王軍南下,當為開皇三四年間事。總之,辛德源從涉嫌反隋至從南寧歸來前夕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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