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漢河西地之考述

西漢武帝時，四國之間的邊界發(fā)生了重大擴張。其中，北邊匈奴勢強，帝國自建立伊始便承受巨大壓力，因而在與匈奴斗爭中奪地拓境，成就尤大。如果考慮到武帝朔方經營包含有對秦取河南地后筑塞置縣的承繼，那么所取河西的“新地”性質，更為凸顯。關于漢帝國對河西的經營問題，既往研究豐富，主要集中于兩個方面：一是行政建制，二是漢塞軍防。學界利用傳世文獻，并結合考古遺存、西北漢簡，特別對河西四郡設置年代，一李將軍、衛(wèi)青、霍去病兩人所統(tǒng)武帝統(tǒng)治前期，衛(wèi)青、霍去病受命出師，進擊北邊匈奴?！妒酚洝肪?11《衛(wèi)將軍驃騎列傳》云“最大將軍青，凡七出擊匈奴，斬捕首虜五萬余級”,“最驃騎將軍去病，凡六出擊匈奴，其四出以將軍，斬捕首虜十一萬余級”?！妒酚洝肪?11《衛(wèi)將軍驃騎列傳》篇章結構有一特征：在敘述衛(wèi)青、霍去病的經歷之后，有題作“左方兩大將軍及諸裨將名”的附錄綴于文末，介紹二人軍功以及分別跟隨二人作戰(zhàn)而無傳的裨將。今中華書局點校本《史記》除提行而另作分段外，又特空出一行。:將軍公孫賀；將軍李息；將軍公孫敖；將軍李沮；將軍李蔡；將軍張次公；將軍蘇建；將軍趙信；將軍張騫；將軍趙食其；將軍曹襄；將軍韓說；將軍郭昌；將軍荀彘；將軍李廣:將軍路博德；將軍趙破奴。這些將軍雖然稍后也有參加朝鮮、南越、西南夷等方面的出兵，但是涉及河南地、河西地的征行抑或戍備，卻一直是主要承擔者。并且，武帝在任命部署上也有一定的考慮。具體而言，北邊可以分作兩個防區(qū)，河南地任用衛(wèi)青系統(tǒng)的將軍較多，河西地及西域任用霍去病系統(tǒng)的將軍較多。元朔二年(前127),“使(蘇)建筑朔方城”,“(蘇建)以將軍筑朔方”。此外，李陵事例同樣值得注意?！妒酚洝肪?09《李將軍列傳》云：天子以為李氏世將，而使(李陵)將八百騎。嘗深入匈奴二千余里，過居延視地形，無所見虜而還。拜為騎都尉，將丹陽楚人五千人，教射酒泉、張掖以屯衛(wèi)胡。這則史料向為人所熟知，卻仍值得進一步分析。按李廣“為裨將”,屬衛(wèi)青而非霍去病系統(tǒng)。然衛(wèi)青與李廣存在矛盾，李廣三子李敢“怨大將軍青之恨其父”。李廣也因此而死，所謂“廣軍士大夫一軍皆哭。百姓聞之，知與不知，無老壯皆為垂涕”,“及死之日，天下知與不知，皆為盡哀”,二元用河，置城于長安后霍去病時代河西地區(qū)的郡縣推行，是一個逐步展開的過程。河西四郡的設置年代，《史》《漢》各篇所記已不相同，如開篇所示，歷來認識各異，這里重作辨正。元狩二年，渾邪王殺休屠王降漢，霍去病將兵迎之，并領降部東渡河。武帝“分徙降者邊五郡故塞外，而皆在河南，因其故俗，為屬國”?！凹扒厥蓟嗜羺s戎狄，筑長城，界中國，然西不過臨洮”,這次出使，未能說服烏孫東徙，張騫于元鼎二、三年間返回長安?！妒酚洝肪?0《平準書》記元鼎六年“數萬人度河筑令居。初置張掖、酒泉郡，而上郡、朔方、西河、河西開田官，斥塞卒六十萬人戍田之”,有意見認為《大宛列傳》“置”當為“至”之誤。三關于“山東出相，山西出將”的考證由“初置酒泉郡”到“列四郡，據兩關”,郡縣制在河西“新地”不斷發(fā)展。然而，作為相對獨立的地理單元，后霍去病時代的河西經營依然呈現(xiàn)自身特征。西漢盛行六郡良家子從軍。六郡，謂隴西、天水、安定、北地、上郡、西河也。其安定、天水、西河，武帝所置耳，史本其土地，而追言也。按安定、天水二郡，武帝元鼎三年(前114)置；西河郡，武帝元朔四年(前125)置，相關用語實際出現(xiàn)于武帝元鼎三年后。及至東漢，情況依然如此?！独m(xù)漢書·百官志二》“光祿勛”條記羽林郎“常選漢陽、隴西、安定、北地、上郡、西河凡六郡良家補”?！稘h書》卷69《趙充國辛慶忌傳》班固贊曰：秦漢已來，山東出相，山西出將。秦將軍白起，郿人，王翦，頻陽人。漢興，郁郅王圍、甘延壽，義渠公孫賀、傅介子，成紀李廣、李蔡，杜陵蘇建、蘇武，上邽上官桀、趙充國，襄武廉褒，狄道辛武賢、慶忌，皆以勇武顯聞。蘇、辛父子著節(jié)，此其可稱列者也，其余不可勝數。何則?山西天水、隴西、安定、北地處勢迫近羌胡，民俗修習戰(zhàn)備，高上勇力鞍馬騎射。故《秦詩》曰：“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皆行?！逼滹L聲氣俗自古而然，今之歌謠慷慨，風流猶存耳。這則史料，同樣廣為人知。仔細觀察，所言“山西”地域，主要指秦漢內史(三輔)、“六郡”;所言秦漢時段，涵蓋戰(zhàn)國秦、秦以及整個西漢；所列舉人物十五，皆在上述范圍之內。此外，孟堅還重點分析了天水、隴西、安定、北地風俗傳統(tǒng)對“山西出將”的重要影響，并引《詩·秦風·無衣》以證“風聲氣俗自古而然”,“風流猶存”。需要特別指出，“山東出相，山西出將”的著名議論，并不包括河西四郡。王子今從區(qū)域文化角度對這則史料有重點分析，并列舉《漢書》所見秩別最高的大將軍、驃騎將軍、車騎將軍、衛(wèi)將軍”、“前后左右將軍”,《漢書·衛(wèi)青霍去病傳》所附屬將，《西漢會要》載“列將軍”而《漢書》有傳者，進而考證相關群體多為關西人。此一情形，至東漢后期已有改變?！逗鬂h書》卷58《虞詡傳》虞詡說李修曰：“……喭曰：‘關西出將，關東出相?！^其習兵壯勇，實過余州。今羌胡所以不敢入據三輔，為心腹之害者，以涼州在后故也?！眱蓾h時期的這一變化，不宜忽略。以往習用的“山東出相，山西出將”之謂，可進一步作階段區(qū)分。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