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試論莊子的寓言風格提要：莊子中存在著大量的寓言， 通過這些寓言莊子傳達了自己的個人追求和哲學思想。 莊子的寓言具有濃厚的象征意味，另外，神異奇幻、虛實交融、獨立性強，交互穿插也成為莊子寓言的主要風格。莊子寓言的藝術風格成就了莊子散文極高的文學價值，為歷 代文人所推崇。關鍵詞：寓言象征性獨立性神異奇幻虛實交融交互穿插莊子，亦稱莊周，生于公元前四世紀中、后期的姬周晚世，是殷商的保留地一一宋國 崛起的一位文學巨匠，他是我國古代著名的哲學家、思想家、玩學家。莊子才華橫溢，滿腹 學識，思想標新立異，對現實生活往往有自己獨到的見解和認識，構架起屬于自己的一個完整的思想體系。這些見解和認識被莊子融入到了他的

2、文學作品莊子中，使莊子呈現 出博大精深、汪洋辟闔、儀態(tài)萬方的面貌。后代學者們對莊子和他的作品都給予了較高的評 價，郭沫若先生在 莊子與魯迅一書中就說道，莊子一書“不僅晚周諸子之作莫能先， 秦漢以來的一部中國文學史差不多是在他的影響之下發(fā)展?！薄八撬枷氲某摼?，文辭的清拔恣肆，實在是古今無兩?！苯癖厩f子是由西晉郭象刪訂而流傳下來的，共有三十三篇，其中內篇七，外篇十 五，雜篇十一。莊子中，存有眾多蘊含作者思想觀念的寓言，莊子自己也在他的寓言篇中敘說其著述特點：“寓言十九，重言十七，卮言日出，和以天倪。”天下篇中他又 總結到，“以天下為沉濁，不可與莊語，以卮言為曼衍，以重言為真，以寓言為廣。獨與

3、天 地精神往來，而不敖倪與萬物，不譴是非，以與世俗處。其書雖瑰瑋而連犿無傷也，其辭雖 參差而淑詭可觀?！笨梢姡f子一書，寓言是其主要成分。或者我們可以理解為，寓言是莊子成書的一個不可或缺的部分。這一點在史記 ？老莊申韓列傳中也得到了證明，“其著書十馀萬言，大抵率寓言也。”據考證，莊子全書大小寓言共計二百多個，短的篇目有二十多字，長的篇目可達上千字； 有些篇目全部由寓言排比而成，有些篇目干脆通篇就是一則寓言。寓言成了莊子創(chuàng)作中最常見，也是最重要的表現手法，恰恰也正是這些寓言， 使得莊子出塵脫俗的思想在先秦諸子中脫穎而出，并被其他人認同和接受。那么，究竟什么才是“寓言”？莊子對于這個概念也沒有在形

4、式上加以嚴密的界說， 只說它是“藉外論之”。郭象在莊子注中給“寓言”做的注釋是：“寄之他人，則十言 而九見信?！彼容^明確地解釋了莊子使用語言這一表現手法的原因。而今，查閱中國漢語大詞典，關于寓言則給出了這樣的解釋：所謂寓言，即假借形象思維寓理于事，表達己 意。通俗地說，寓言就是假借他人、 他物的言行來寄寓自己的思想觀點。莊子甚至更為形象地在莊子中描述為什么他會用眾多寓言來表達自己的思想觀點：就像父親不能給自己的兒子做媒一樣，父親在他人面前稱贊自己的兒子會有自夸之嫌，總不如別人來稱贊顯得真實可信，因為大多數人通常容易懷疑、猜忌。因此，自己的兒子縱然有值得驕傲的地方，還是 得借助外人的贊揚，才能

5、叫人相信?！把猿鲇诩海锥嗖皇?，故借外耳?！保ü笄f子注寓言），“世人愚迷，妄為猜忌，聞道己說，則起嫌疑?！保ǔ尚⑶f子疏寓言），這都是和莊子的說法相切合的，也比較準確地解釋了莊子運用大量寓言的原因。在先秦諸子中，可以說有不少運用寓言的高手，如孟子、韓非子等人。然而盡管他們 都運用寓言為自己的創(chuàng)作服務，而且都擅長使用這一表現手法，但他們所創(chuàng)作的寓言卻有著區(qū)別于他人的獨特風格。像孟子，他就喜歡采用民間傳說、民間故事來加強自己的論辯；像韓非子，他則偏向喜歡利用歷史傳說與典故來為自己的說理做證明。那么莊子的寓言呢？與其他作家相比，自然也有著與眾不同的地方。一、象征性研究莊子的一部分學者們稱莊子為“寓

6、言體”散文，多是基于寓言在莊子中 所占比例而言。一直以來，研究莊子的大量學者普遍認為 莊子是浪漫主義和現實主義的 結合體。如今，劉生良先生在他的鵬翔無疆中則提出一個新說法，認為莊子是浪漫 型文學、現實型文學、象征型文學的三位一體。不僅如此，他還將莊子比喻成蘇軾題 西林壁中峻峭靈秀的廬山， 橫看成嶺，側看成峰，遠近高低，各臻妙境。劉生良先生將莊 子歸為象征型文學不能說沒有道理，莊子中存在的大量寓言，而寓言本身就帶有象征的意味，這就是一個明證，可以說寓言是莊子闡述自己哲學思想的主要載體。如此一來，本人到較為認同劉生良先生的觀點了。稱莊子的寓言具有象征意味，就是基于這些寓言有著象征的一些特點來說的。

7、莊子的寓言是取象以寓意的，它在文章中帶著強烈的寄寓性， 言在此而意在彼。莊子很多深奧的哲學思想都是通過寓言這一形式來間接暗示表達出來的。 例如，他對“物物而不拘于物”、“逍遙無待”的人生追求是通過鯤鵬、宋榮子、列子的形象來襯托的，中間穿插著圣人、神人、至人的形象來暗示這種理想境界。 他的“有待”和“物 化”哲學思辨，則是由“罔兩問景”、“莊周夢蝶”的飄忽景象來闡發(fā)的。他那“因其固 然”、“用志不分，乃凝于神”的修生養(yǎng)性之道，是由“象罔得珠”、“澤雉”、“佝僂承 蜩”等寓言描述出來的?！安畼分务R”、“儒以詩禮發(fā)?！薄ⅰ镑求t見夢”的寓言則揭示了他的社會批判思想。莊子把這些抽象的思想概念、境界化為形

8、象的、具體的事物和事件，以形象代表抽象，就減小了讀者理解的苦難程度，也使枯燥、呆板的哲學思想變得形象化，增強了趣味性，也更容易吸引人的閱讀?！霸谇f子中的每一個寓言后面都站著一個哲學結論，蘊涵著一種哲學思想?！保ù薮笕A莊學研究）由此可見，莊子的寓言就和象 征一樣，都帶有暗示性、象征性的特點。所以說，這種“寓言體”，有著濃厚的象征意味?；蛘呷鐒⑸荚邬i翔無疆中所講的那樣：“寓言，實即象征?！本哂邢笳餍允乔f子寓言在普遍意義上的一個特點，從莊子寓言的內容看，大 致可以將它們分為以下三類：一類是批判社會風氣的。如“觸蠻之戰(zhàn)”是嘲諷諸侯之間戰(zhàn)爭的；外物篇中的“儒以詩禮發(fā)?！笔桥挟敃r的儒生，他們表面上是宣

9、揚仁義詩禮的君子，暗地里卻是個盜墓而不以為恥的小人，并且貪婪無厭；“曹商使秦”是諷刺那些靠卑鄙手段獲利的小人。莊子通過這些杜撰的具體意象，表達出自己對社會生活中存在的諸多問題的強烈不滿和譴責，使文章具有很深的現實針對性。第二類寓言是宣揚莊子無所待的自由 思想，標舉他超凡脫俗的人格精神，帶有濃厚的神話色彩。例如，莊子用“藐姑射之神 人”“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不食五谷，吸風飲露；乘云氣，御飛龍，而游乎四海之外” 的形象寄托自己追求絕對自由的思想；而用“伯昏無人”的故事， 通過從“無我”到“忘卻死生”的轉變，寄寓自己精神上的無限自由。第三類寓言故事是闡發(fā)莊子的處世哲學。像他筆下的 “庖丁解?！惫?/p>

10、事，表達了自己對人生、處世的看法，以牛喻世，以刀喻人，說明 修身、養(yǎng)生之道。莊子把現實生活中最尋常的事件用來解釋抽象的哲理，往往在平凡中顯現了不平凡。二、獨立性對莊子中的寓言進行分類，便于認識和理解它的哲學及文學價值，但不是說這些 寓言只能彼此依附在一起，才能發(fā)揮它的重要作用。 莊子的寓言獨立性很強，全書中，任何一個寓言都可以從整篇文章中單獨地剝離出來，自成一文，表達一個獨立的意思。 同時，這種剝離又絲毫損傷不了作者的創(chuàng)作原意及全文的整體效果，這也是莊子寓言有別于其他作家寓言的一個重要特點。以養(yǎng)生主一文為例，它從“緣督以為經”的主旨出發(fā)，通過四則 寓言故事來說明養(yǎng)生之道。首先，庖丁解牛的故事從

11、正面開始揭示了養(yǎng)生的奧妙，認為養(yǎng)生應像解牛一樣，要遺形去智，避實就虛，善于摸索規(guī)律以順應自然，這樣才能達到享盡天年的目的。接著，莊子用右?guī)焼巫愕墓适轮v述形殘心安、安命忘憂的生活態(tài)度。再往后，他又 用澤雉不嶄樊中的故事從反面說明養(yǎng)生只有知足忘欲，才能達到精神的自由。 第四則寓言莊子用了秦矢吊聃的故事，進一步闡明主旨。文章的最后，作者安排了“薪盡火傳”的比喻， 以此總結前文。文章辭情并重，妙意環(huán)生。四個看似毫不相干的故事， 作者卻能根據它們與 文章主旨意義上的相通，將其串聯起來，為全文服務，渾然一體。若將它們拆分開，它們又 會是一個個獨立的小故事，有頭有尾，獨立地表達一個意思。再比如，莊子的開篇之

12、作逍遙游，整篇文章中有鯤鵬的寓言，有蜩、學鳩譏笑大鵬的故事，有“堯讓天下于 許由”的故事，有“不龜手之藥”的故事，有“宋人資章甫而適諸越”的故事，等等，都是有形象、有事件、有鋪陳描寫，可以獨立成篇的寓言。它們都是為作者的說理作鋪墊，形成 了一種獨立的文體，不僅僅是作為文章的“附庸”而存在。三、神異奇幻莊子寓言分類的第二類中曾提到，這類寓言帶有濃厚的神話色彩，莊子在文章中 揉合了大量的神話故事，構造出許多生動有趣、神奇怪誕的魔幻世界，這也成為莊子寓 言的一大特色。這里面有死人的“髑髏”，一個鬼的形象，“銷然有形，竅以馬捶”，在與“莊子”的問答中，傳達了人生不如死的現世思想。還有十步一啄、百步一飲

13、的澤雉；入水不濡、入火不熱的真人等等一些稀奇古怪的形象。 另外，在這個世界里，影子可以和影外影互相問答，河伯也可以同海神談話?？梢哉f，莊子極盡想象之能事，著力構造神異奇幻的景 象，給人以全新的閱讀感受，十分新奇，也更為吸引人。消減了單純說理的枯燥、呆板，使 文章生動活潑起來。德充符篇中，莊子更是集中虛構了一批身殘形丑的畸人形象，有斷了一只腳的王駘，丑陋無比的哀駘它，沒有腳趾的叔山無趾等等，作者讓他們一個個粉墨登 場，以此論證德行與容貌相比較，前者更占據有絕對重要的地位，人只要德行完美，一切形體上的殘缺不全并不足以為累。莊子中，北冥之魚可以千變萬化，摶扶搖而上九萬里； 藐姑射山神人可以不食五谷，

14、吸風飲露；任公子可以用五十頭牛為餌來垂釣；空髑髏也可以與人娓娓交談”總之，一切有形的、無形的，莊子無一不可以將其化為故事，來為自己的創(chuàng)作目的服務。宋人黃震在讀諸子莊子里說道，“莊子以不羈之才，肆跌宕之說，倉U 為不必有之人，設為不必有之物，造為天下所必無之事，用以眇末宇宙，戲薄圣賢，走弄百 出，茫無定蹤。”莊子偏愛“空語無事實”的寓言，并在此基礎之上進行了再加工，對其加以細致生動的描寫，使“無事實”的寓言變成“有事實”的故事，情節(jié)、形象、動作、語言、情感等無一不有。正是這些天馬行空、不拘一格、看似虛妄的想象、虛構與描寫，使莊子 帶上了神異奇幻的文學色彩。四、虛實交融莊子的寓言有著濃重的浪漫主義

15、神話色彩，這就使莊子寓言虛幻性的特點突出地 顯露出來。但莊子虛幻的寓言并非是沒有現實依據的胡謅亂侃，“莊子寓真于誕，寓實于玄，于此見寓言之妙?！币簿褪钦f，莊子寓言虛幻中帶有真實，真實充斥在虛幻中，亦幻亦真，亦真亦幻，兩者相互交融，從而達到了更為取信于人的效果，也更便于他的說理。莊子的寓言不是一般的“意在此，而寄言于彼”的單純象征，作者總是比較巧妙 地把自己的真實想法，寄寓在虛妄荒誕的故事中，在變化無窮的情景中含蘊精妙深奧的意旨， 于奇幻中寓真諦，于怪誕中寓真實。比如說，田子方中莊子用孔子求見老聃的故事，說明了體悟真道必須游心于物之初思想。這里除了孔子見老聃的事件本身是虛構的外，孔子和老聃則是歷

16、史上的真實人物，同時，莊子在結構故事時，寫道“老聃新沐，方將披發(fā)而干， 熱然似非人”，“形體掘若槁木，似遺物離人而立于獨也”。老子教導孔子要“得至美而游乎至樂”，“喜怒哀樂不入于胸次”，“四支百體將為塵垢，而死生終始將為晝夜”， 使孔子傾心信服，就生動地再現了老子的獨特性格和精神風貌。另外，莊子在虛構寓言故事的同時，將這些歷史上真實存在的人物形象也進行再加工，使他們不以原本面目出現在讀者面前，而是根據作者的意圖不停地轉換形象。拿儒家圣人孔子來說，在莊子中，他時而是 儒家學者，時而是學道弟子，時而是道家信徒。在天運、山木的幾組故事和 盜跎、漁父里，孔子更是個性鮮明、形象豐滿，完全失去了現實中謙謙

17、有禮，充滿睿智的學者 面貌。莊子除卻虛化歷史人物外， 還充分利用了現實生活的真實，將其穿插在虛幻中，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反而更為人所信服。大宗師里子祀、子輿、子犁、子來四人為友一節(jié)， 莊子從道家的審美觀出發(fā)，塑造出四個驚世駭俗的人物。這四人結成莫逆之交， 有“以無為首，以生為脊，以死為尻”的相約之言， 這首先就讓人感到荒誕不已了。而他們對待生老病死的達觀態(tài)度則更是驚人：子輿病后，“曲僂發(fā)背，上有五官，頤隱于臍，肩高于頂，句贅 指天”，實在是丑陋不堪。但他毫不在乎，依然心閑無事，還蹣跚著走到井邊，邊照邊看自 己的倒影，感嘆造物者的偉大。 當子祀問他是否嫌惡自己時，他回答說一點也不嫌惡，“浸侵而化

18、予之左臂以為雞， 予因以求時夜；浸侵而化予之右臂以為彈， 予因以求鴞炙；浸侵而 化予以尻以為輪，以神為馬，予因以乘之，豈更駕哉！ ”這樣的怪論，現實中如何能聽到？ 正是這樣，子輿的一番話才令人砸舌不已；當子來病得“喘喘然將死”，他的妻子及兒女圍著他哭泣，子犁前去看望時，大聲喝退子來的妻子：“叱！避！無怛化！ ”這樣的行為夠怪 異了吧。他和子來關于生死變化的問答，也頗荒誕奇警?；氐秸麄€故事來看，作者是把它建立在真實的現實生活的細節(jié)基礎之上的，人物荒誕的言論行為與現實日常生活中真實出現的事物或情景交錯在了一起。如子輿會到井水邊照自己的容貌；子來快死時，他的妻子兒女會圍著他哭泣等等情節(jié)， 這都有一定

19、的現實性， 使原本荒誕的故事有了現實基礎，更為人所接受。從這個角度來看，“寓真于誕，寓實于玄”的藝術手段無形中就削弱了寓言的虛假性， 讓人信以為真，也輕輕松松地達到說理的目的。五、交互穿插半實半虛，半真半假藝術境界，可以說是莊子在使用寓言這一文學形式上的高明，這 也是莊子構建其哲學思想體系的必然。但另一方面，也表明莊子善于尋找、塑造那些能反映他哲學思想的系列象征物。莊子中的天道篇是主要講述自然之義的，在文章結尾， 作者敘述了輪扁與齊桓公的故事，他指出退仁義擯禮樂才是真道。在這個故事中卻還穿插了輪扁關于自己的故事，可以說是大故事中套小故事，大寓言中穿插小寓言。再如山木篇 有宜僚見魯侯的故事， 這

20、里面也穿插了兩個小寓言：一個是狐貍和豹子的故事，一個是兩舟并連渡河的故事。寓言與寓言的交互穿插中說明人只有拋棄權利欲望，忍讓順從，才能免于禍患的思想。在此之外，莊子還善于抓住各個意象、故事的特性，通過虛擬、變形把它們凸 現出來，使之帶上作者的主觀思想，而且掌握了具體形象和抽象哲理之間的相通之處，把抽象與形象、哲學與文學、現實與浪漫，奇妙、和諧、完美地結合起來在一起，渾然天成。像徐無鬼一文中，作者選用有徐無鬼見魏武侯的故事，有黃帝到具茨山的故事，有莊子與惠子論辯的故事，有管仲生病的故事，還有吳王泛舟等等眾多故事，大致看來，它們是沒有絲毫關聯的，可作者卻能抓住一個共通之處一一人心有各種各樣的迷惑：魏武侯沉溺于食欲；黃帝沉迷于天下；社會各行各業(yè)的人各自被本職所蒙蔽。莊子把他們聚集到一起， 指出